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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五时,陈长生如昨日如过去十四年里每一日那般准时醒来,洗漱穿衣,静思明心,然后离开客栈,继续自己的求学之路。
他按照名单上的顺序,去了另外两间学院。在天道院和摘星学院的遭遇,自然令他郁闷不悦,但他是世上最珍惜时间的人,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愤怒与悔怅里,只愿意把时间用在有价值的地方,这种表现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便是百折不挠。
昨日的遭遇看上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认真准备,谨慎应试,用脑海里的知识储备与坚韧的意志,成功地通过了这两间学院的入院考试——从试卷内容来看,他自己认为应该能够成功通过——然后又没有任何意外地落榜。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陈长生不再那般失望,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
他很清楚,肯定有人在暗中针对自己,至于是谁……那个答案也很清楚。
傍晚时分,他走出第四家学院,终于第一次看见了那辆神将府的马车,看见了车辕上那个有些旧淡却又让人觉得清晰的惊心动魄的血凤徽记,当然,那是因为对方专门把马车停在了院门前、就是要让他看见的缘故。
陈长生看着马车,知道答案将要揭晓。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看到试卷的感觉终究有些不一样。
那名中年妇女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你只是个孩子……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让神将府做这么多事。”
中年妇人走到他身前,面无表情说道:“但我们还是做了这么多事,因为我们很担心你因为过于年轻而对局面无法有清楚的认识,所以我们很认真地展现实力让你看到。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只要我们不同意,你在大周朝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陈长生记得她,在神将府里,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行礼致意,然后直身,没有说话。
中年妇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没有想到,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少年还能如此冷静,甚至没有忘了对自己行礼,这种表现实在是令人有些无措,甚至令人有些不安,但她必须把这件事情做完。
“我们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如果你同意,我们从你身上剥夺的所有一切,都可以回到你的身边,天道院、摘星学院、宗祀所……随便你挑;想要学什么,随便你挑;想要跟随哪位先生,随便你挑;学成之后,你是想进军队还是想进国教或者入朝为官……所有一切,都随便你挑。”
中年妇人看着他神情严肃说道:“而如果你不同意,过去两日的经历,便将是你人生不停重复的画面。”
陈长生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中年妇人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该如何选。”
陈长生看着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师兄笔记里写过,聪明人会活的不快活,所以做人要难得糊涂。”
中年妇人笑了笑,说道:“但你确实很乖,很聪明,没有把婚约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陈长生现在终于确认,过去这两天东御神将府一直派人跟着自己。
中年妇人说道:“当然,你不要误会……我先前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圣后在上,神将府向来遵纪守法,从来不会欺负人,只愿意帮助人,只是需要你付出一些……你本来就准备付出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帮助你获得很多。”
本来就准备付出的东西,自然就是那份婚。
帮助你获得很多,可那些本就是自己能够获得的东西。
陈长生忽然觉得,和繁华的京都相比,旧庙后面满是凶兽的山林是那样的美好。
他看着那位中年妇人,忽然开口说道:“婆婆,我有做错什么吗?”
中年妇人怔住,一时语塞。
她在京都生活百余年,看着小姐嫁入徐府,看着姑爷拼杀出越来越好的前程,见惯了朝堂高官、世外强者,习惯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看似幼稚、却极难回答的话。
所以她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