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上房内,天佑帝坐在龙椅上,用拇指轻轻按着额头,内阁首辅温方言、次辅张辅、兵部尚齐国公陈瑞,还有户部尚宋乾分坐在御案的两边。
天佑帝啪地将那份密密麻麻写了上百号人的姓名和封号官衔的奏折合上,对陈瑞说道:“照镇国公的意思,尽量安排吧。”
话音刚落,户部尚宋乾一咬牙道:“宣府之战获得大胜,自然要封赏将士,户部自然要大力支持,只是,只是接近年关,要预留一百五十万两用以两节之用,还有官员们的俸禄。
陛下,宣府一战阵亡近十四万将士,阵亡抚恤至少要三百余万两,这两样加起来,户部就只剩不到两百万两,还有,宣府年后要重建、复耕,预计要拨付八十万两,不若等到开春后江宁织造还有福建、广东市舶司等地的税款进京....”
“不行!”
天佑帝手一摆,“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打仗,年前必须将赏赐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还不能少,朕早就有言在先,户部就应该提前准备好相应的赏赐,这个时候告诉朕没钱,你让朕怎么面对那些将士们?”
“户部原本是准备好了,可是,一连数省报灾,钱都....”
不等他说完,天佑帝重重一拍御案,怒道:“你是户部尚,朕是信任你才将户部交给你,朕可以理解你,但是你也要替朕,替大明江山社稷考虑考虑,一旦伤了将士们的心,以后谁还会豁出命与异族作战?这是在挖大明朝的根基!”
“臣死罪!”
宋乾吓得跪倒在地。
张辅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纹。
温方言和陈瑞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一齐向张辅望去。
户部原有银一千三百余万两,在得到天佑帝的旨意后,预留了三百万两作为大军赏赐之用,可惜,时局一变再变,先是陕西、河南等地接连报灾,户部先是调拨粮食赈灾,接着又拨钱前往南方购买粮食,先是宣府大战,后有数省遭灾,粮价立时大涨,比平时翻了一番,八百钱一石,就这还是因为是户部大量采购才给的优惠价,河南、南直隶水灾还要拨钱帮百姓重建家园,年后还要保证春耕,一下子又多出了两百余万两的支出,这样一来,户部哪里还有钱。
至于张辅等人为何要将同是江南世家出身的宋乾架在火上烤,说来还是因为当初他将御林军当中有官棋子的事情透露给了蜀王朱武祥,谁知,朱武祥又将事情举报给了皇帝,这让张辅等人不得不终止了计划,再加上宋乾积极配合梁王朱武城的工作,恼羞成怒的张辅等人便决定借着给皇帝增添麻烦的机会给宋乾一个教训。
天佑帝自是清楚这些,深深地望了宋乾一眼,说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做事就得正派,堂堂正正,公公正正,给下面的官员做一个榜样。”
宋乾这时微微一惊,口中答着“是”,作势便要叩首。
天佑帝手一摆,“起来坐着回话。”
宋乾叩了个头,又答了个“是”字,方起身坐下,接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递上前,“这是臣昨夜写的一个方案,请陛下御览。”
戴权上前把奏折呈给天佑帝,天佑帝接过奏折看了看,眉头微皱,宋乾的方案是将官赏赐土地、勋职以及绸缎等物品,士卒则是土地、钱、绸缎三者结合,这样可以从将官以及京畿籍士卒那里挤出一百余万两,这一百余万两发给宣府、蓟州、山海关三地士卒是够了,可是,山东那里朝廷可是没有土地,总不能全部折成绸缎吧。
还有,锐士营的赏赐可是大头,这里面也没有提起。
天佑帝将奏折合上随手仍在御案上,“山东怎么说?还有,锐士营可是立了大功的,不重赏,说不过去。”
这一点宋乾当然心知肚明,欠了欠身子,答道:“回陛下,军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并不是所有参战的军队赏赐都是一样的,像锐士营这样的肯定要重赏,但是宣府一战,山东兵马没有参与大战,一直属于后军辎重兵,虽说这是镇国公的安排,所以,他们只需十五万两即可。这笔钱,户部还是能挤出来的。”
坐在两侧的温方言三人都是一惊。
天佑帝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锐士营呢?”
宋乾:“忠武伯在宣府新招募了一万新兵,这些人要么是无家之人,要么是家中兄弟众多之人,他们既然愿意报名,必然是打算在京畿落户安家,臣一早翻阅了户部存档,京畿一亩上好农田大概在二十五两左右,一个兵卒就算给一亩半,这就是将近四十万两,那些牺牲的已经算在了阵亡抚恤中了,不到五千人分这四十万,绰绰有余。”
众人先是一怔,一齐望向宋乾,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乾却仿佛丝毫不在意,又笑着说道:“都道忠武伯发了横财,贾家商会酿造的酒一坛子就要十两银子,这可比五年的陈酿还贵,想必这点钱忠武伯还是不在意的。至于是否从军饷中扣除这些买地钱,就是忠武伯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