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会第十日。
浑城里没有像往常那般热闹。
若非是隋国最大的庙会,各城镇守府都会每家发放五百余钱,足以让普通百姓省着花半个月,且商铺或摆摊的皆以半价开张,否则整整持续十日的庙会,玩心再大的人也撑不住。
每年城隍庙会的时候,神都便会提前往各城镇守府里送财物,以用来发给百姓。
城隍庙会是整个隋国的狂欢,也是因隋国占据着世间大半疆域,不然也很难搞得起,只能说有钱任性。
而商铺和摊位虽以半价开张,却也是薄利多销,百姓既能玩得开心,商家也有银子赚,圣上又能愉悦,可谓皆大欢喜,因此城隍庙会的举办,总能竭心尽力的花样百出。
东集市里有一条河,延伸到城外,城隍庙会的最后一日,热闹便都汇聚于此。
有画舫鳞次栉比停摆在河面,曼妙琴音流淌,飞鸟低空盘旋,读人们立于桥上,大冷天的手摇折扇,昂首挺胸,颇有一种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感觉。
河对岸的酒楼里,姜望右臂搭在窗沿,整个人瘫坐着,眼神放在那些画舫上,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勾栏听曲,实属一大遗憾。
他对面坐着小鱼和阿空,左侧是青袍修士和赵汜。
小鱼模样清冷的闭目养神,脑海里仍在回忆着骆岘山传授的武学,真是何时何地都在刻苦修行。
而阿空毫无疑问的在干饭,吃的满脸都是油。
赵汜则默默饮着酒,画纸摆在桌面上,仅有的一只手虽然很忙碌,却显得相当惬意。
青袍修士俨然就是一副家仆的姿态,帮姜望斟酒,等到姜望饮尽,便又再添上。
此时桥上的某位读人吟诗一首,得到某画舫姑娘的青睐,便有老者驱船接上读人,送至画舫里。
其他读人皆是满脸羡慕的看着。
“为何非得念诗呢?”姜望面色很不好,他虽识字,但也仅限于此,终究非是寻常时候,在庙会里,想要入画舫,银子绝没有作出一首让人惊叹的诗有用。
青袍修士显然也没有此般才华,阿空便更不用说了。
小鱼虽有才,可为这种事情,姜望有点羞于启齿。
他只能把目光放在赵汜身上。
而赵汜斜睨了姜望一眼,义正严词道:“看我作甚?赵某可是正人君子!”
姜望挑眉,虽没说话,但却是一脸的我不信。
“读人哪有不爱逛青楼的?我很怀疑你的手就是因为没钱被打断的。”
赵汜黑脸,反驳道:“我的手是勤耕不缀累断的!”
姜望冷笑道:“这种话也就只能骗你自己,哪有人画画能把手累断的?你累断几根手指也就罢了,整条手臂都没了,你告诉我是累断的?”
赵汜的脸更黑了。
姜望又说道:“但我很坚信,赵大画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三步成诗,乃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才,区区一首诗自是信手拈来,让得那些读人无地自容,纳头便拜。”
赵汜嘴角抽搐,“你就算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帮你作诗,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你当赵某人是什么?”
姜望摇头叹气道:“看来赵大画家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常自诩惊才艳绝,原来都是吹的,怪不得画的画一不值,世人终究是眼睛雪亮,一眼便看穿了你的真面目。”
赵汜怒声道:“简直岂有此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侮辱我的长相,但绝不能侮辱我的才华!”
“不就一首诗嘛,有何难的?我随便写写,就能让那些读人惭愧的跳河!”
姜望恭维道:“我就知赵兄有大才,快快写来,亮瞎吾辈双眼。”
赵汜当即奋笔疾。
将得写好诗的画纸愤然丢向姜望。
姜望皱眉,说道:“你这是之前便作好的吧?哪有写诗这般快的?”
赵汜冷声道:“就算是我幼时作的诗,也能碾压他们!”
姜望打趣道:“我看你是憋着坏心思,早早备了几首诗,等着成为某位姑娘的入幕之宾,可惜往年庙会里没有这般活动,又没有银子勾栏听曲,空有好诗,也只能干瞪眼吧?”
赵汜再次黑脸道:“你要不要?不要还给我!”
姜望把画纸塞入怀里,“你都写了,我若不要,岂非不给你面子?”
赵汜嘲讽道:“论无耻,我确不及你。”
姜望拱手道:“同耻同耻。”
......
赵汜的诗虽没有让得读人们无地自容,但却也迎来喝彩,姜望如愿以偿,下得酒楼,等着驱船的老者来接。
阿空在窗前探脑,“那舫里有好吃的?”
青袍修士表情怪异,说道:“也可以这么讲。”
阿空眼前一亮,便要直接跳下去,幸得青袍修士反应够快,一把将其拽住,好说歹说,才让阿空安稳下来。
青袍修士默默擦汗,要解释画舫里没有好吃的这回事,可比杀妖怪累多了。
小鱼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反应,刻苦修行的人总是很认真的。
老者驱船来到岸边,姜望上船,随即调转船头,朝着某座画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