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九。
深夜凌晨的时间, 萧洛兰用毛笔在日历上给它画了个圈圈。
军营中,她的帐篷内空无一人,只有两盏油灯静静烧着,昏黄的烛火偶尔会被门帘处的风吹的摇晃, 萧洛兰披着一件新的狐氅坐在床上, 没有睡意, 周宗主他们早就走了,走的悄无声息,带走了两千玄甲营铁骑一千拓跋族的骑兵以及不足五百的铁勒轻骑,那些俘虏也一并带走了。
留在军营里的约莫一千多人左右。
其中大部分都是魏严将军手下的玄甲铁骑, 而魏严将军, 周宣, 周凌之,以及拓跋两兄弟全部上了战场, 就剩下施老将军留了下来。
还有保护她的那些门客们, 萧洛兰第一次见到全部的门客, 足有三十几人, 分布在她的帐篷周围,在外则是玄甲营的军卒们。
“主母,您还不睡吗?”郑鱼心探头进来,见夜这么深了, 主母还没休息,不放心的过来看了一眼,军队里的女人少,李大夫是随军医师,也跟着上前线了,女人就只剩下她和冬雪照顾主母, 其他的都是男人,往日为了避嫌,那些男性门客很少往主母面前凑,现在主公走了,他们就陆陆续续出现了。
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保护主母。
“我睡不着,等会再睡。”萧洛兰把女儿给她写的信一封封的收好,放在木匣里,今天下午,拓跋阿木的雪鹰送来了千里之外的阆歌信件,是女儿亲手写的。
“我可以进来吗?主母。”郑鱼心规矩的问道:“我也睡不着,想陪陪您。”
萧洛兰莞尔一笑,柔声道:“进来吧。”
郑鱼心走进帐篷内就闻到了主母身上的香气,满屋子都是,淡淡的轻柔芬芳沁人心脾,她坐在床边,望着主母,感觉主母真好看。
“小娘子来信啦?”郑鱼心一眼就看到了木匣里的信。
“是啊,我已经和她说过明年想让她去院念的事了,她也没反对。”萧洛兰道:“她还说她收留了一个精通炼丹的落魄老道士,就放在了她的庄子里当她的客卿。”
郑鱼心眨巴着眼睛,听到这里,手指绞着头发,手腕上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音:“小娘子心善。”
“那个老道士可是从南方过来的?”
“这我也不清楚,晴雪她没有说。”萧洛兰见郑小姑娘欲言又止的,便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郑鱼心道:“主母您经常和李大夫在一起,想必知道五石散这物,据说服用以后,整个人都会阳气上浮,面色红润,精神身体比之以往要好上数倍,曾有冬日大雪之时,有名士服用五石散后,敞怀宽衣,在风雪中与一众名士清谈,端的是妙语连珠,仙气飘飘,导致凡有清谈盛会之时,在场名士皆服用昂贵的五石散。”
萧洛兰知道有这么个东西,长安里的名士们还弄出了一套鉴赏五石散品质的一套标准,很受上层贵族的欢迎,不过她在幽州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虽然我不是很懂医理,但我觉得那些名士吃了五石散后,大雪天的只穿着薄衣行步散热,怪的很。”郑鱼心瞄了眼主母:“一些道士除了会炼丹,也会炼五石散哩。”
“你是担心老道士会炼五石散,带坏了晴雪?”萧洛兰猜到了小姑娘想说什么。
郑鱼心不好意思的点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萧洛兰笑了起来,拉着小姑娘的手笑道:“放心,晴雪她不会乱吃东西的。”她们母女两人连古代的生鱼片都不敢吃,水都要喝热的,那五石散这么古怪,晴雪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那就好。”郑鱼心瞧见主母温柔的笑容,脸色一红。
世人追捧五石散还有一作用,就是男人吃了可以壮阳,夜御数女,一些耽于女色之徒对此物更是追捧的犹如圣药,但这话说了,恐污了主母的耳朵,郑鱼心就不再说了,一般都是男人吃的,女人很少吃,据说吃了以后皮肤会更加白皙,共同特点就是不能受热,就连衣服也要穿的轻薄,宽衣大袖,喝酒之后更是放浪形骸,有一些名士还特意穿上洗旧的柔软衣物,以免伤了皮肤。
郑鱼心见主母床边有很多籍,便多看了几眼。
萧洛兰拿过一本直接递给她:“我和你一起看吧。”说罢,自己也拿了一本,古代的,萧洛兰起初看的也很困难,幸好周宗主也是一个大老粗,他选的多数都是简明易懂的,路途无聊,十三经史被萧洛兰翻了遍,她对它们并没有深刻的钻研,只求能粗略看懂就行,剩下的一些游记诗集还有话本之类的,她就当作是小说看了。
萧洛兰担心小姑娘嫌弃经枯燥,便选了一个有趣一点的话本给她。
“主母,这字怎么念呀?”郑鱼心脸红红的问道。
萧洛兰低头看了一下,是澧字。
“是澧字,澧水入江。”萧洛兰见小姑娘也不像是穷苦人家,身上手上穿戴的有模有样的,除了说话口音怪了些,和其他小姑娘没什么区别,有心想问,又担心郑小姑娘多心。
倒是郑鱼心捂嘴笑了起来,她弯着眼睛,头上的银饰当啷作响,第一次说起了自己的家乡:“我家住在武陵山里,那里到处都是大山,多丘陵少平地,山势绵延险要还有山瘴,万户苗寨,聚族而居,我属于红苗一族的。”
萧洛兰觉得十分新奇,静静听着。
“我的阿爹是寨主,我娘是对面山寨的女儿,再加上他们生了三个阿兄才有的我,所以我在家里就比较受宠,小时候偶尔下山一趟就喜欢上了山下,于是让阿爹请了一个夫子过去让他教我中原的语言字。”
萧洛兰听到这,不由看了一眼外表漂亮的郑鱼心,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