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可以容纳三百人同时进餐的会馆,尽管修了许多大窗,但覆着厚实的黑色幕帷,哪怕灯火通明,室内仍显得十分昏暗。会场的装潢以及设计与年代相符,基本都是特制的雪松木和杉板,很少采用金属材料。四周每隔十米就放着青瓷花瓶,内里焚烧着香料,本应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然而这一大屋子的男宾都在抽烟,反倒令人昏昏欲睡。 在通过信函检验后,我与女人分别拿到两个号,被安排坐去了东侧角落。会场中心不见桌椅,而是摆着一株奇形怪状的木雕,它理应是颗大树,蔓生出来的树枝上结满须发茂密的男性人头。而巨型木雕背后,有面两层楼高的铜锣,边上站着个头戴侩子手黑头套的壮男。 我见每个被邀请的人都从怀中掏出个挂件缠绕手指,随后走上前顶礼膜拜一番,也打算随波逐流,结果人还没站起,就被女人一把按住,我只得朝她举举水杯,尴尬地笑着。 “水杯不要乱举,那是与四周人打招呼的礼节,举了就必须得说些什么,真不知道你所谓的未来世界,会退化到何种野蛮的程度。”她依旧怪异地露齿一笑,那种神情不啻在告诉我,她恼怒的不是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而是无法接受欺骗自己的恰恰是玛德兰。 印象中我的老爸绝不是什么帅哥,不仅个子矮而且不修边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烟味,平素里沉默寡言,理应不具魅力,也谈不上有沾花捻草的资本。那样的男人怎会招女流喜欢?本以为我老妈已是个异类,谁能料到这里还有一个。 玛德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身为亲子,比起他人,也许是最不了解他底细的一个。我忽然有种冲动,想偷眼看看四周有没有注视自己的家伙,兴许可以从别人嘴里问出些什么。然而扭过脸时,又与这个叫丽恩的女人四目相撞。 望着她,我不由恍惚,瀑布底下的那具女尸,究竟是不是她?蓝色女鬼一大半身子都泡在流质泥中,浑身像鱿鱼片般呈碎剐化,早已是面目全非,实难与活生生的人相提并论。别搞了半天,她其实是魔魇里的工具人,最终尸首并不是她。想着,我朝前挪了挪。 “能谈谈吗?”掏出蓝高卢,我为自己点了支烟,问:“反正也在等开场,四周都在高谈阔论,没人注意,我有必要与你做些核对,以免再像举水杯那样闹笑话。” 于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与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在充满邪教气息的会场角落里,低语起来。基于她较难理解时空线这类理论,我只能将从范胖那里批发来的概念给她做些启蒙。首先需要釐清的,就是所谓的金箔羽衣到手后,她会不会如我所想的回051房去作案?她闯进幻日又想干什么?所追踪的是不是那个巨人般的呕吐女人? leeannfrest始终戒备着我,自然不肯吐露半句行动计划,但当听我问为何推迟两年还不动手,不由地愣了愣。而从她单方面描述过来的,2年的事不曾发生过,她也并不知道目标房号是051,本打算住进大楼后通过她们黑水仙的特殊妖法逐步寻找痕迹。 “我不能再通过闯吕古阴宅时做下的事来证明自己,返金线的乱颤,说明我已被人盯上了。听着leeann,对你而言还未发生的事,在我眼中是部历史。我耗不起时间,拜你们这帮人所赐,有个无比重要的人目前被困在那座地衣瀑布的垓心。”我搓揉着脸,长叹一声,道:“你我相处已有一个半小时,也应该察觉出我性子比较急,学不来玛德兰慢条斯理的做派。现在关键的部分闭口不谈,那你将我拖进这场魔魇还有什么意义?” “你我都心知肚明,彼此根本不认识,干嘛要帮我?”结果我说了半天,她一句都没在听,相反回了句,问:“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无比重要?也是梯子党吗?” “不,她只是个普通的电视台新闻女主播,名叫dixiend与此无关,甚至不该来做这场采访,现在应该还在读小学吧。如果你也有世界之子们的那种神通,尽管去查,看看是不是真话。”我只得将自己是如何卷入这场风波的前因后果,简略地对她描述一遍,道:“至少让我试一次,哪怕不是为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她。” 这个女人如泥塑木雕般僵坐着,什么表情也没有,也不像常人般追问,一声不吭。我不仅感到古怪,伸手去轻触,结果此人浑身冰凉刺骨,硬得像块生铁,并且没有脉搏。 恰在此时,会场中央响起一片喧闹,那个侩子手打扮的人敲响铜锣,四周人纷纷停止攀谈,集体起身,我只得架着她胳臂,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站下。 铜锣撤下后,露出背后一座落地钟,我终于搞清了时间,这场夜宴发生在3月15号晚间六点。换句话说,再过二十四小时,玛德兰就会回到里昂,然后与苏菲正式相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注视着木雕,似乎在等待某个重要的人上台。我扶着僵硬的leeann,累得满头大汗,心想怎么
还不结束?究竟要起立多久?正在东张西望时,我注意到远处有条身影,虽从未见过,但却是唯一认识的人。这个傻妞,竟是小法鲁克斯。正与一名相貌平平的女接待员并肩站着。 “诶?这一幕怎么似曾相似?是了,是了。”我吃了一惊,顿时感觉不出手中的份量,不由细细打量起两张背影来。她们曾出现在某张照片上,那是吕古小姐从水银心瓣草丛中蝴蝶会男尸喉咙口搜出的。当时判断在某间酒店的接待处,岂料这鬼地方就是雾龙牙岛。换句话说,打从圣诞节起,她就一直住在这里,并且与那个叫廖丽或绕莉的东方人是朋友。 “啊,刚才走神了。”正当我打算一会儿寻机凑近她们作辨认,怀中的女人活了过来。她暗暗捏了把我的手掌,笑了:“你果然是名骁鸷,再多的试探没必要了。” 约莫半分钟后,木雕前上来几个人开始读稿,众人这才缓缓坐下。屁股刚落椅,我便问她适才怎么像死了那般无声无息?算是什么妖法?女人又是露齿一笑,说自己做核对去了。 原来所谓的黑水仙,其实是低配版的旗镜师,这类人同样懂得移魂,并且被开了心窍。不仅如此,她还能像铁布利希的公羊们,会一些读心术,但方式方法却大相径庭。我起先以为时空线这些高深理论她无法揣摩,实则看低了她。在厕所时,女人为了确认这具肉身是不是玛德兰,实际已施展过一回。这类人能通过出窍在别人记忆碎片中挖掘线索,被称作“配碟”,然后在虚无中与同等体质的黑水仙互通情报,竟能做到不漏丝毫痕迹。 我所提及的051房以及迪姐的信息,她早已散发出去,让将要来接应我俩的人先去作确认。同时告诉我,真正被派来协助她盗窃的“牛虻”被调包了,此刻正躺在大西洋海底,害杀这个可怜虫的凶手,理应就是我! 我不知这会给曾经的玛德兰带来多大伤害,开始后悔起自己的知无不言。如果因此让自己老爸从此踏上逃亡之路,那么我也将如海中的泡沫,消失殆尽。然而这个女人注意到我正局促不安,忽然发问: “你所说的那个无比重要的主播,大概就叫丽恩吧,那么你爱她吗?” “爱,但这不是男女之间的爱,她能慰籍我心灵缺失的那部分,也许是作态,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但我更愿相信她发自内心。她不叫这名。”我冲她一摆手,道:“但若是如此,却将玛德兰害死了,我也不想要这个结果。毕竟,他承载着令我降生到这世上的重责大任。” “所以这就像串套环,一环结着另一环,难以割舍,是不是?我还是称呼玛德兰好了,别告诉我你的名字,未来还很长,你既可能是敌也可能是友。但就我个人,不会伤害你,因为我爱上了你的老爸,哪怕他存心要毁了我。”她像个长辈般拍拍我肩头,叹息道:“只可惜梦醒之后,你将忘却所有的一切,与新闻主播形同陌路。只因你是名不完整的骁鸷。” “其实我直到现在也不懂什么叫骁鸷,那是别人揣测的,据说出现过的全是女人?” “是的,曾经的骁鸷全都是女人,男性还素未有过。至于它是什么?你就理解成,某一个维度里的作弊器好了。”女人让我放空头脑,不要随便乱用返金线,将实情道来。 如果将维度解释为一部精密电脑,那么骁鸷就是漏洞后门。它是如何来的?怎么自然产生的?无人知道,也许连造物主也没有答案。强横如闪灵、横皇等巨妖,充其量也不过是窥透全部时空线,预先获悉所有结果,但它们无法改变宇宙恒定理论,即通过妖法返回过去重新修订。但骁鸷就能做到,她会以移魂的方式,借助他人梦境的波长肆意往返,并带着自己的意识,去修改无法破坏的壁垒。更神奇的是,她还能在过程中改变结局甚至提取物品,所以史上出现过的三名骁鸷,基本都是富可敌国的名媛。 因此,这个世上若当真存在骁鸷,必将被暗世界、泛世界以及极暗世界重金笼络纳入麾下,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同时,也可能在政治博弈中,首当其冲成为第一消灭对象。毕竟,每个人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秘密,不会任由小偷在自家后花园随便出入。 “往后,你别再沾沾自喜逢人就说自己是骁鸷,那不是值得骄傲的事,而会害你掉脑袋。可惜,小鸟自出生就没有自由,不是被别人锁进囚笼,就是作为会飞的靶子被打下来,一丝一毫个人空间都没有。”女人扶着脸颊,自嘲道:“比起你,我庆幸自己只是名黑水仙,虽然差了好几个档次,但更有安全保障,毕竟世间仍有不少。” “现实虽然残酷,但我想,终会找到一片无人之境,供我这只小鸟停留并梳理羽毛。” 因这片隔阂被打破,leeann紧绷着的脸渐渐松弛下来。她要求我将雨夜遭遇巨人般的呕吐女人一事道来,期间,尽量要通过写字的方式来沟通,似乎担心会被无形的眼睛监测到。我知道这点对他很重要,故意吞吞吐吐,以期她能将战略重心移
回到如何打破污泥池子这点上。见我如此,她也不追问,只说如果是重要的讯息,不适合在这里交谈,我与她必须要去到有煤灰的场合才可继续。从leeann脸上,我瞧见了恐惧两字,不管她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都会通过下意识的小动作表现出来。这个女人时不时便会露齿微笑,冲着你的脸吐烟圈,因此它既可能是种自负,又是她独有的情绪释放。 “你看上去有些害怕,是因为翡翠之华么?”我朝主桌扫了一眼,那里仍旧空着,大厨正在席间走动,并招呼一群侍者开始上菜,于是我问:“你是担心他伪装成宾客混在人堆里?” “小心你所提的这个问题。”她并不作答,用两只铅青色大眼凝视着我。 “你的演技不错。丛入座起,你一次也没往那个角落扫过一眼,似乎那里不坐人比坐着人更令你不安。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据说那是个无法被拍摄进底片的人。而按照暗世界通行的法则,你打算窃走他的私人珍藏,无异于释放出开战信号,这些道理,你理应比我更清楚。那么,既然你是横下心决计要蛮干的那种人,自然已有了生死觉悟。我哪怕再眼拙,也能分清一个女人明明害怕却装得不害怕。” “你对恐惧二字,又真正了解多少?”她逐渐收拢脸上多余的表情,问。 “我出现在此的原因,是为了协助你。而你依旧保留下许多不愿让我知道。其实打从检验信函起,我就憋了一肚子疑问。那些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站着的四人里总有俩个是假冒的。而这种只需要动动手指便能釐清的事,却以官僚的作派,反将伉俪驱逐走了。那时的我犹如在玩游戏,开局便下了把烂招,按说难以为继,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跟着你禁止我去膜拜木雕,又呵斥我乱举水杯,表面看是你不想我出丑,实际还是担心会被人注意到自己,因为我们长时间在攀谈。我觉得你对这里很熟悉,并不像普通的蟊贼那般观察地形预排路线。我只想告诉你,我能帮你。既然你为不确定因素在豪赌,不如将赌注押多些在我身上。” 在这之后的十多分钟里,leeann没再说过一句话,我借着这种沉默,假装往会场的另一头过去洗手,打算近距离看看奥地利大妞。结果那正是法鲁克斯,穿着一套白色的校服西装,与旧照片上分毫不差。至于那名女接待,我也看清了她的名牌,r字打头。想着我在口袋中摸索纸笔,打算抄录下来,以免日后遗忘。结果碰到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是天鹅绒。一切污泥池子前揣在身上的东西,包括打火机和便签本,全都被我带进了这个魔魇。 我不由感到意外,回头扫了女人一眼,见她正目光呆滞地看侍者分盘,显得若有所思。回到坐席后,leeann推了我一把,问适才为何同她说那些话,是否偷偷在返金线里做调查?我只知心电可以被用来代替对话,却不知它还有其他功效,便摇了摇头。女人自然不愿相信,说不论用过与否,别再有下一次,那会让翡翠之华立即查觉,因为他根本不是人类。 见我想也不想地点头,她担心口是心非,终于决定分享些咨询,以免我动歪脑筋深究。她所要盗取的这件金箔羽衣,名唤伏琳沙,是印度兴都什山南高地土邦国公主的名字。这东西看似金银织成,其实并不是贵金属,而是从一种叫做地角蝽的昆虫身上采集而来。 地角蝽的生活习性比较奇特,它们捕食与自己体态接近的昆虫,通常一只够它们吃上一整年。因担心被其他同类抢夺,蝽虫体内会产生凝胶状的分泌液,将食物虫尸顶在脑袋上行走,随着日积月累,最终会结成粪土色的带甲硬球。当地人采集这种东西,收拢到一定数量,会将它们投入燕子血中熬制,从中提炼出可塑性极强的类金属。通过反复锤炼打成薄片,就能变为上等的材料。由于这种东西特别稀少,要编织一件羽衣需要准备几十年,往往公主出嫁都等不到完成的那一天。 因此,以当今的价值观,只能说凡属一种亚化,有成品拿来展览不错,没有也无伤大雅。而在十二世纪末,在这个小国诞生了一个名叫伏琳沙的公主,自降世起便是既聋又哑,背上还驮着一对贝壳,活像只巨型蜗牛。宫中之人都觉得她是妖怪,王公便一早喝令丢去谷地自生自灭。她的生母于心不忍,将其偷偷藏匿在山洞之中,每隔一月便寻机来投食。 就这样抚养了几年,有一日王后来到洞中,突然就找不见她了,但见岩壁中央结出一个肉茧,彻底干透后破裂成粉,从中掉出个女孩来,活像毛虫化蝶那般。这样的肉茧风化了又结,结了再风化,前后经过几次后,终于公主出落得貌若天仙。见女儿已不再是爬虫模样,王后打算将她带进宫中留在身旁看顾,毕竟每每跋山涉水上山洞十分不便。 而后王后使唤亲信,借口说是市集上捞来的贫苦人家卖身丫头,入充作侍女。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被王公在游园时相中,而成了妃子被纳入后宫。王后深知不伦又怎肯罢休,便百般阻挠,迫不得已之下说出实情,当年那只蚌壳精正是此女前身。 <
> 这种话别说是王公,连侍卫也不信,两者外貌是云泥之差,只道是王后怕这个后起之秀威胁地位,故意想出个故事贬损对方。见没人相信自己,王后只得引路众人,让他们眼见为实。哪知下到谷底,山洞竟无端消失了,化为了一片密林。时隔不久,山中腥风大作,跑出一群豺狼虎豹,王公在甲兵保护下侥幸逃生,而腿脚不灵活的全成了野兽腹中餐。 事隔几天,无拳无勇又不懂骑马的王后,竟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宫里。王公见状勃然大怒,认定她是个善作妖法的罗刹女,有图谋自己的企图,便将其废为庶人,如愿以偿地迎娶了伏琳沙成了新宠。而在背后操纵捣鬼的,正是这个公主,此女自出生就十分离奇,而后长期在荒原生活,与虫蚁蛇兔为伴,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早已是心理失常。好不容易来到王宫被老王相中,无异于一步登天。而造成她过地狱生活的生母,却在竭力阻挠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得知自己的身份原是万民之上的公主,那股仇怨更是一泻千里不可收,因此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那本就是与野兽为伍的人生,哪懂什么廉耻人伦,自从排挤掉自己的老妈,此女变得越发心狠手辣。残酷的宫廷斗争中,血腥刺杀屡屡发生,但伏琳沙每每总能化险为夷,只因其有件谁都不曾见过的宝物。 为了保住地位她不断荼害其他王妃,在朝廷建立后党,擅杀忠臣,将朝纲搅得天翻地覆,一时间腥风血雨。凭借这件宝物,伏琳沙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她深知为所欲为的资本来自老王,既可以受到纵容也能够被收走,逐渐野心膨胀,架空了王公权势。最终时机成熟,便鸠杀了老王,扶持一个假王作为傀儡。眼见国将不国,社会矛盾激化,流落民间的废后请来一群道行高深的沙里曼苦行僧,借助风起云涌的起义势头攻入王宫,击败了护军,将她以及她的亲信逼入镜室。相互斗法中火龙烧毁宫桓,席卷众僧一起化为焦炭,骨灰中只留下一件金箔羽衣。而在她丧亡之处,房舍消失成了沙地,寸草不生,再也修筑不了昔日壮丽的宫室。 废后接过权柄,收拾残破江山,再度中兴土邦,成为一代杰出女王,直到几个世纪后巴布尔率众入侵,建立莫卧儿王朝为止。这件带有传奇色彩的羽衣,也就这样被传承了下来。 “嗯,不错,我挺喜欢听这类异国情调的民间传说,它们都有一个特征,喜爱将平庸戏剧化,而我们的生活又过于单调,时常需要些惊喜。”我自当明瞭这件藏品不会那么简单,女人说这些也无非要我知晓言下之意,便问说:“所以,你觉得这公主是条窟蟃?” “不论民间传说有多荒谬可笑,感觉有多假,但羽衣却是真的。这就是我要你将雨夜奇闻原原本本告知我的原因,结果你却揪住其他问题试探个没完。我是谁?到没到过这里?与翡翠之华是什么关系?丝毫不重要。”女人叉起一块像木头又口感软糯的食物填入嘴里,道:“那么,海蛞蝓、公寓成瀑布,还有你所说的迟了两年,这些反常现象说明了什么?” “你想说,那个呕吐女人也是条窟蟃,或者说得更直白些,她可能是那个蚌壳精公主转世重生的?”我已经判明这些话的重点,问:“可天下之大,那个人却又十分低调,你等是怎么获悉此事的?再说我见到时,此人过得比较落魄,除了力大无穷外,不可能会对他人造成危害。反倒是你们,一味苦苦相逼,最终却会反噬了自己。” “他在洞中和女士交谈,后来知道女士已经死了,最终他也看见了银湖。” “诶?”我微微一愣,这段诗歌般的谜题,在一个多月前的吕古阴宅地底,无数次被人提起,但不论是尤比西奥还是博尔顿,都不知道具体含义,只能推测银湖可能是拉扎洛斯继承的银矿所在地。那么现在这个黑水仙故意说起,必然深知其中的奥秘。如果真是那样,则说明她所卖命的那个组织,其实力不在他们之下。 “他们称自己是暗世界,实质是一群失意的人,和一群失败的人,相互抱团取暖罢了,又能有什么作为?你问错对象了,要解释这句话的原意,翡翠之华最有说明权。”她似笑非笑地眨巴着眼,戏谑道:“他爱才如命,或许会将你当成宝贝收藏进自己的保险箱。” “好吧,我会将雨夜奇闻所有细节都告诉你,在我们去到有煤灰的场合后。但容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非要追击她,她究竟是谁?” “这个人的名字,叫谢菲尔娜。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妨到了有煤灰的场合后,再通过返金线慢慢搜检,看我是否还藏有秘密。实话告诉你,我的一部分脑子已被妥善封存在阿辽琉,开启它的钥匙却已经被你毁了。”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被人以妖法控制住了?通过一场手术?”这句话听得我云里雾里。 “做任何事都会有代价,人就是关键因素。所以为了提高成功几率,我必须是不完整的,而真正的同行者就是那把钥匙,
但他已被人谋害沉尸海底。因此,我怎可能还有余力将你强行吞入魔魇?这就是起先我在质疑的问题。久而久之我明白过来,事实并不像你以为的,我一次次拖你进来,而是你利用了一具尸骸多次走向了时间彼岸。毫无疑问地,你我想过许多办法,但无法成功,因此你会源源不断去试炼,直到自己办成某事为止。” 这场夜宴有条不紊正持续着,每个人都面色安详地边用餐边交谈,与任何一场大型酒会都毫无区别,只是端上桌的菜式都很稀奇。我学着别人的手势去壳吞咽,却什么味觉也没有,仿佛是到了真正的梦境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吃的是什么。 女人见我什么都往盘中乱抓,又不断仰脖饮酒,以为我或许饥渴难当,便不再说话,只让我动作幅度小一点,别让那些中产阶级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只得弯腰在纸巾上写下尝不出味道几个大字,她扫了一眼,说:对我而言这是正常现象。 此后不久,我再度见到了魂镰尤比西奥时,经他解说才闹清了原委。骁鸷能肆意返回过去,并不是真正实体抵达了古老年代,而是通过移魂的方式,将自己意识投送出去,故而没有各种感触。其原理就像鬼附身,你便是那只鬼,可以操控他人为自己谋事,却分享不了他任何体会。这种行径,被称作“寄魂”。 我不信邪,低着头继续吃喝,终难打破这一既定现实。不知不觉中,我感到四周嘈杂渐渐稀疏起来,便抬起头,发现整个会场人少了许多,变得稀稀拉拉,三、五个工作人员正在远处清理席位,许是夜宴已经结束。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丝毫没察觉出来?”望向主桌背后的落地钟,显示的时间为九点整。换言之,有过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始终处在浑噩之中,活像人坐着打了瞌睡。想着,我扭头去看leeann,问:“这也是正常现象么?” “正常,”她不耐烦地打断我,说:“机会来了,就是现在,你别再罗嗦,只管跟着走。” 就这样,我们混杂在剩余的宾客中,走边上侧门绕到室外,再顺脚走走,便来到月光之下,置身在一座种满木绣球花的庭院里。这里没什么灯火,我俩又皆是身着黑色礼服,往花丛中一蹿,活像隐身那般。 “那头闪耀着红灯的小公馆,就是我们的目的地。”leeann弯下腰打开小箱子,递来一把p5,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哪怕仅仅是为了防身。” “真的没必要,你我就算蒙着眼,那件金箔羽衣也能轻松到手,否则我怎会亲眼见过?”我接过后在手中端稳,朝附近一个喷水池努努嘴,示意靠得近些,再讨论路线。 “是吗?可按你描述下来的,时间上都差了两年,又怎么判断不会有变数?”她轻蔑地笑笑,拉着我压低身子过去,指着前方道:“你自己看吧,蒙着眼过去走上一圈试试。” 我抬头探了一眼,不由咋舌。起先巡游在码头周遭的安保,几乎都集中在附近的空地上。建筑前甚至设了两个值班木屋,人只消走到路灯下,就会被人远远发现。换句话说,从正面是绝对行不通的。 “诶?这里不是核弹,至于请那么多警卫吗?”我抓抓头皮,问:“对了,别人的酒饭我是吃了,但翡翠之华请那么一大群人登岛,究竟算干嘛的?总不见得是为了摆阔气吧?会场内缺了很多人,他们都上哪去了?” “当然不是,真正的玛德兰是知道答案的,那么,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给我感觉像是一个邪教,只是人都穿得很体面罢了。”我整了整领结,答。 “雾龙牙岛,其实就是金色阶梯历年聚会的酒场,所邀请的宾客全是名流商贾,当然来人都气质不凡。”女人做了个噤声,示意我紧跟她脚步,往庭院深处回去,说:“从60年代后,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广收门徒,变得小心翼翼。每年只增加二十五个名额,所以被盗走信函的那对失主,就是新发展起来的会员之一。” 我不禁心头一凛,貌似白天我还在向女兵打听这个只出现在纸面的名称,现在竟阴差阳错跑到了别人势力范围内,原来这就是金色阶梯!那可是个传说中手眼通天的大组织,既有钱又有人脉,只要你想,便什么都能轻易达成。难怪女人会心头发怵,得罪这样豪横的主。惹毛别人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但这个金色阶梯又是具体干嘛的?起初还在船上时,她就怀疑过我是梯子党派来的卧底,难道说会务人员轻易放行,是因为认识我这张脸的缘故?我决定事情哪怕再急,也有必要釐清其中的关系。 “你是不是因听见两者都叫梯子,而想当然地认为吧?这没什么。其实梯子党只是我们对它的蔑称,实际并没有梯子这个词,那是不论性质还是规模都截然不同的两个组织。” 我在随身带着的便签上见过这个词,还有鼻翼开裂以及金光党的记录。现在听女人扯淡下来,似乎自己背后的团体与
梯子党不合?那么,难道说她是藩属金光党的人?我快要晕了。 若真像推断的,这件事我绝不可插手,正因为伊格纳条斯的缘故,它与我们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无数仁人志士纷纷死于他们之手,照局势看是个到处遭人围剿的组织。 “你干嘛停下不走了?”女人见背后没了声息,不由回头来看,见我铁青着脸僵站,问:“怎么了?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丽恩,我本不愿再打听其他,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是不是在为金光党做事?” “谁?详细些,没头没尾突然冒出一句,谁知道你在嘀咕什么。” 而当我提起横皇,康州老汉福奇什么的。却是怪了,她显得一无所知,仿若从未耳闻过。见我正打算与她较真,忙拖着我从庭院边侧下到排水孔里,并沿着沟渠潜水下去。 时隔不久,墨绿色的池藻间,隐约露出一道铁栅门。 5:5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