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至十二月,一场新雪过后,天寒地冻自是不必言说。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的,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皑皑白雪。
我受了风寒,咳嗽了许久,虽有按照医嘱喝药,依旧不见好。
楚凉自与我定下婚约后,便鲜少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即使是偶尔碰面,也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我同他相识也快一年了,却摸不透他半分心思,唇畔忍不住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流萤端了托盘娉婷入内,几丝寒意跟着她一同钻入屋内。
流萤在我身边做事已有两个月,从初时的胆小怕事,到现如今的敢于直言。这一点不由令我想起蔺若,她失去腹中孩子之后,虽得凌漾垂怜,宠爱却已大不如前。
她还曾来求过我,约莫是想让我在凌漾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可惜流萤拦着她,硬是未曾让她得到半点好处。那时,我亦急着去探望兰莺,未顾及得到她。
可生生记得一句,“我跟了你近六年,难道抵不过你同她的情谊?”
我不大懂她口中所谓的“她”抑或是“他”是指何人,是宣兰莺还是凌漾。既然她如此发问,那么极有可能是指前者的。
可惜这并不重要。
我并非是不顾念这六年的陪伴之情,只是自她背叛和怀疑我那一刻开始,便意味着这份情谊的终结。
“然儿,该喝药了。”流萤轻声提醒道。
初时,她尚且唤我质女,后来我由质女摇身一变,成了和亲公主,她本改口叫了声“少奶奶”,当时我正在喝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我强令她不许如此叫。其他的称呼我大多不习惯,还是然儿最为顺耳。流萤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成日里然儿然儿的唤我,而我大多时候都是心不在焉地应着。“嗯,好,我在。”
“咳咳…”我端起面前的白瓷碗,凑到跟前嗅了嗅,捏着鼻子将碗轻轻搁下。“好难喝。”
流萤复递了过来,小脸上满是认真,“然儿,你若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风寒如何能好。”
我苦着脸,突然计上心来,“你先将药搁在此处,我晚些时候喝。”
小姑娘却铿锵有力地回道:“然儿,你莫琢磨着再用这药汁浇花。”
不好,竟被她发现了。
我只好端起面前的白瓷碗,一鼓作气地将药汁喝的一滴不剩,而后揩了揩唇上湿渍。
流萤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丝帕。打开后,里面赫然躺着几颗梅子,我捻起一颗送入口中,香甜的气息自舌尖漾开。
“流萤啊,果真是待我顶顶好的人,咳咳…”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先咳嗽起来。流萤慌忙拍了拍我的背,“只愿然儿的风寒能快些好起来。”
“流萤,陪我出去溜达溜达罢。成日里待在府中,都快闷死了。”
流萤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儿,你如今身患风寒,若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好?少爷不会轻饶奴婢的。”
楚凉已许久不曾与我有什么交集,此时提起他,我竟想笑。“你口中的少爷,可能已经忘记我这号人物了。”
语罢穿上披风,握紧了手中的暖炉,盈盈一笑,“我能出什么事,走吧。”
流萤终还是不放心跟了上来。
一出屋子,视野便空旷了起来,如同步入了一个银白色的世界,神圣而庄容。楚凉的屋门紧紧闭着,想来我们虽是邻居,见面的字数却屈指可数,委实是可怜。
我大摇大摆地出了相府,先在馄饨铺点了两碗馄饨。
这世间唯有美味,是万万不可辜负之物。
流萤却一口未动,而是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我。
我将汤汁喝尽,胃里甚是暖和。见她欲语还休,不由调笑,“流萤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事是不敢说的?”
流萤瘪瘪嘴,悄悄指了指远处,“然儿,那位衣裳单薄的姑娘站在远处许久了,要不要唤她过来?”
想不到流萤的注意力在此处,我不由失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一直有位姑娘静静站在那里,一袭紫衣绝世无双,不知不觉下起了雪花,可漫天飞雪亦不及她半分。
我转眸,示意流萤唤她过来,“你去吧。”
流萤站起身后走了过去,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紫纤似乎不大情愿同她过来,可她显然低估了流萤的战斗力,匆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流萤兴冲冲地拉着看起来不情不愿的紫纤走了过来,将紫纤推着坐在了我身边。
紫纤既然已经失忆,那些令她痛苦的回忆恐怕也已消失在她的脑海中。我不能刺激她,所以尽可能表现出生疏的模样。只是忍不住腹诽:凌珉为何不照料好紫纤,竟让她在冬日里穿得这般单薄。
紫纤的嘴唇因长期处于寒冷之中而冻得发紫,我皱了皱眉,忍不住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姑娘,暖暖手罢。”
紫纤未接过暖炉,而是扯出一丝淡淡的笑,一如曾经。
我险些以为她恢复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