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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之路

凛冬将至,阳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数天之前,它仅仅穿破云层挥洒了几分钟就彻底消失了。这迫使群居的四脚猿们离开这块土地,依赖世代相传的迁徙路线,一路南下到达温暖的高地。

这只迁徙的队伍只有寥寥大小数百只,除下衰老的和母猿另外还有几只不幸在此时降临的小崽子,精壮的猿猴大概有三十只,它们肩负起了整个族群存亡的义务。它们的首领,是一只老成的四脚猿,满身的伤疤暗示着想要获得这个地位的代价。

它们动身了,因为这个世界只有漫长的黑夜,如果不是因为疲乏它们就不会稍事休息。迁徙路上的困难我想早已刻画在老一辈四脚猿的脑袋里,如果它们不能尽快动身和其他队伍会合,它们必定将要灭亡在迁徙的路上。

它们还没有时间的观念,所以依照它们的看法它们现在应该走了一个幼崽从出生到断去**的时间。除了遭遇几次小型掠食者的攻击损失了几个同伴外,竟未遇到一点威胁,这一点很令它们诧异。也许恐怖的大型掠食者们已被其他的队伍吸引了过去。

黑暗中它们摸索着爬行,它们的眼睛早已退化成两个深深地黑涡,但敏锐的嗅觉又填补了这一点。一路上它们没有遇见其他队伍的踪影,也许它们已到达了目的地也可能正在路上与恐怖的掠食者们纠缠。

灰烬中缓慢前行的队伍突然停顿了下来,它们的首领哀呜了几声衰老的四脚猿便拖着幼崽和它们羸弱的母亲迅速地躲进废墟隐没于更深的黑暗之中。年轻力壮的四脚猿们迅速在它们的统治者面前集结,一双双锋利如刀子的前爪在泥土上刮痧,讨论由此开始了。

那是一阵连绵不绝像是猫儿威吓时打的呼噜,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它们的祖先才把这费解的声音提炼成它们共通的语言。

首领告诉同伴,前方便是迁徙所经的最后一站,如果我们能突破那里,剩下的路途将毫无阻拦。有个年轻的小子询问,前方是何处。更深的恐惧迅速笼罩在它们的头顶。首领左右攀爬游走了片刻,用它那依稀还能够看清一点端倪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孩子们,最后不得不说道那里就是“亡城”。

每一个四脚猿都是听着那个故事长大的,种族每半个生命时间将要在两个地方来回迁徙一次,因为生命所需的光或者抵御凛冬的温暖必须在这两处土地上来回往返。然而迁徙路上最大的障碍便是亡城,那儿是掠食者的巢穴,但只有穿过它才能到达遥远的高地。

现在,是留在这里会合其他的队伍还是继续前行,它们因这个问题争吵不休。但更大的问题又漏出了水面,那就是食物。起先它们还可以捕猎小型生物找到一两处恶臭的水源,最后只得吃很难寻见珍贵的草皮来充饥。尽管如此,它们每一个也都饥肠辘辘,所以它们更迫不及待的穿过那里,虽然这相当的不明智。

就在这时,前方突发的动静让它们警觉起来。

首领含首呲叫了一声,就像一只烧开的热水壶,暴露在外的队伍立马隐藏了起来。

除了呼吸和胸膛里有规律的抖动,你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年迈的领头者清楚的记得这个气味,那在它还是个幼崽的时候跟随着族群迁徙所记得的永不可磨灭的记忆。当时浩浩荡荡的众多队伍集结于亡城前,它们本以为可以依靠数量上的优势,横冲直撞毫无顾虑的走过去。但就在队伍行进中的某一时刻,一种味道填塞了整个空气,那是一种纯粹的腐烂气息,就像死去多时的糜烂之味。你看不到也听不见,但只要你一接触就会恐惧的瑟瑟发抖。仅在那一次,四脚猿的族系就灭亡了近一半。

浓郁的黑暗渐渐被撕碎,它们的眼睛虽退化,但只要有光源还是朦胧可以看清一点。前方平坦到不可思议的条形土地上慢慢爬来十多只掠食者,它们有着和四脚猿相同的外貌,只不过全身通体被坚硬发着绿色荧光的骨骼包裹,身躯又大于后者两倍。它们有六条腿,爬行的时候更像一个蜘蛛。

掠食者一步步在逼近,压抑的氛围掺杂着恐惧在这支身处更深黑暗的队伍中蔓延。好在它们并未发现身处于废墟之中苟延残喘的猎物们,它们在一点点接近又一点点离去,似乎险情已经消散。

突然一只幼崽的呜咽捅破了本该的死寂,也就在一瞬间四脚战士们不得已瞬间爬出,上下切着獠牙准备殊死一战。掠食者们并未受到惊吓,而是缓慢地悠闲地转过身,低垂着那只像带着惨白面具上的诡异微笑似的脑袋四面环视,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最后一刻,四脚猿的首领发出了一个命令,年轻的战士们谨慎的向背后退去,但年迈衰老的同伴在一步步靠前。那些老迈的四脚猿艰难的向前爬着,一步,一步,直到临近掠食者的身躯下之后岿然不动等待着自己悲惨命运的降临……

掠食者们正在享受一顿不劳而获的大餐,它们吞下了一只又一只,直到滑润圆滚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了,不久后就满足地离开了。

母猿带着幼崽从废墟里陆续爬出来,首领来到现在仍在呜咽的幼崽面前,一口咬断了它的脖颈。随后战士们把剩余的幼崽和母猿围在中间,继续横越亡城的旅程。

年迈的领头者孤身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在它有限的脑力下,它记得自己衰老的父亲同样做出了就像刚刚发生的自我牺牲。生命的意义或许它不知道,但为了整个族群的存亡来牺牲自己那是值得的。

就在这位年迈的首领苦苦搜寻脑袋里仅存的最后一点东西时候,脚下的土地明显的轻微颤动,就像胸膛里那颗火热而又不消停的顽皮家伙不可抑制。它们的前方紧接着出现无以数记的掠食者在向这边奔来,那些邪恶生物所带来的荧光把整个世界染成了动人心魄的深绿色。

也许它们只能走到这里了!沉痛的死亡面前,愤怒起了每一只四脚猿心中压抑的怒火,战士们紧簇于一起,把母猿和幼崽挤在中间,它们正准备向命运做最后的一博。

大地依旧持续着山崩地裂似的抖动,就在和掠食者们近在咫尺的距离,它们松懈了下来。因为这些漫无边际的邪恶生物群的目的并不是身处这里所剩无几的四脚猿队伍,它们争先恐后的向后方逃跑,无视道路上遇到的一切。

约莫过了很长时间,再也看不见一只掠食者的踪影,世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队伍继续有所疑虑的向前挪动,因为大地的颤动越发频繁。

幸运女神明显的眷顾了它们,等走到亡城的边缘,大地的颤动也戛然而止了。年迈的首领不禁感觉到,可能它是百代千代里唯一一个带领着族群以不大的损失穿过亡城的首领。

或许直到此时的一切都值得歌颂,当年迈的四脚猿回头观望它的子民时,时间就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它犹豫着,最后下定了决心,就在那一刻它命令自己的族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回头,就以这个速度走出亡城。起先其他四脚猿都惊恐的怔在原地,它们也猜出了背后可能的恐怖,但依然顺从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老迈的首领在它们的子民面前背道向后方爬去,坚定的步伐令人肃然起敬。

它找到了大地停止颤动的原因,就是那个家伙,那个正在远方窥视它的孩子们的家伙。它记起了那个故事,漫无边际的亡城里竖立着无数只高耸入云的天柱,它们有的坍塌有的依然屹立不倒。然而天柱的底下至今生存着一只,身躯庞大胃口无以匹敌的掠食者。与它相遇,你只能祈求死亡快些来临。

老迈的首领正在一步步接近死亡,它迫使自己的脑袋忍受着来自颅骨内的剧痛进行思索,如何才能为了孩子们争取到时间又如何……它暗自嘲讽了一番,如果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死亡还能剩下什么呢?

它不得不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对手,那个躯体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现在正攀附于天柱一端,无数条触须由坚硬如磐石的皮肤里钻出自由飞舞,巨大的双眼如同两个微弱的太阳散发着柔和但并不带来希望的光。

四脚猿的队伍正在远去,除了钻进钻出于缝隙残垣刺耳凛冽的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它们这样对视着,仿佛时间都不存在了。就在老四脚猿恍惚期间,几条如树木般粗壮的触手鱼贯而出,幸而它敏捷的躲了过去。

战斗又迎来新一轮的僵局。

仅仅因为几次闪避就变得气喘吁吁,它不得不深吸几口浑浊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到一个事实,如果总是躲藏最终还是要狼狈的被它给揪出来。

苦思冥想下它打定了主意,并迅速的爬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天柱,依势而上。那个怪物的眼睛始终随着这个小尤物游移,并随着它的攀登而上而有了新的动作。它收缩了躯体,一鼓作气从对面飞跃而来。这一惊动的力量使天柱略略颤巍,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老猿猴险些因为跌落而摔下,然而对于怪物正屈身于自己下方,哪个结果更能使它庆幸呢!

它不能有一丝松懈,它所记得的只是奋力的向上攀爬,这是实现愿望的唯一方法。大怪物依然在下方不依不挠。好在因为它身体的庞大,行动上必然迟缓。

这就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有时它们几乎触手可碰,随着底部上来足以粉身碎骨的砸击它却艰难的躲过了。

没人知道天柱的顶部在哪里,但这与两个竞相追逐的角斗者毫不相关。

老猿猴不知道爬到了哪里,虽然空气越来越稀薄刺骨的寒风越来也越森严,但它渴望天柱是没有尽头的,一旦到达了顶端结局已成了定数。

绝望不久就蹒跚着到来了,它爬到了天柱的顶端,摸索着想要再寻得向上的道路,一切都在它耳边倾诉,是时候该结束了。

就在天柱顶端的平台,怪物呼嗤着响鼻接踵而至,老猿猴背对着死神,在无限深渊面前暗自神伤。

随着死亡的临近,渐渐它的视野变得清晰,这倒不是临终的幻觉或者其他玄乎的说法,而是上空黑暗密不透风的云层渐而变得稀薄,渐而褪去了那层阴郁,渐而消失殆尽……

阳光重洒大地,黑暗被逼迫的无所躲藏而钻入了缝隙。这只微不足道的生命的视野正向着远方寻找眺去,它看见了自己的族群正向着远方的青翠之地爬去,它的心里已经满足因为任何恐怖的事物再也不可能追赶上它们了。

随着天柱歪斜坍塌的最后之际,它在温暖的阳光里大胆的直立起身板向着深空嘶吼,因为它记起了它们曾经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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