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语未了,只听外院有人一个声音清脆响亮的回道:“老太太说得可太对了,不整治这些人,可是真不行了,大媳妇,小媳妇,老婆子们不中用,得空儿吃酒斗牌,玩骰子,推牌九,白日里睡觉,夜里斗牌,已经无法无天了!”
王熙凤一阵风似的走进荣庆堂,外貌美艳,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道:“哎哟,我先给老太太赔个不是,方才,我带人去大观园去查,发现后园门内厨房那五间大房子,聚着一大群人,好几十个,乌烟瘴气,聚在一起赌钱,几十串,一百串,几百串的赌,昨晚上大观园关门了,有的人竟然还翻墙过去赌!”
“老太太,大太太,太太都在这,正好替我拿个主意,该怎么处置这帮混账东西?”
“拢共三家做头聚赌,抽佣金,放钱,几十个人一起赌,大多是各院子的管事媳妇,房头守夜妇人。”
贾母沉声道:“凤丫头,带头聚赌的三家,都有谁?”
“回老太太,二丫头迎春的乳母王嬷嬷一家人做大头,管家林之孝的姨亲家,内厨房柳嫂子的妹妹。其中,迎春乳母王嬷嬷最恶劣,不仅聚众赌博,而且私拿迎春的首饰累丝金凤去典了银子,还拿着二丫头的月钱,都去赌完了。”听到自己乳母竟然做头聚赌被当场抓住,迎春情绪有些低落,因为王嬷嬷做的事,让她感到很不安。
贾母面沉如水,便命王熙凤将聚赌的骰子纸牌一并烧毁,所有的赌资、钱全部入公中,将为首的王嬷嬷一家人,林之孝家的姨亲家,柳嫂子的妹妹,每人打四十大板,撵出荣国府去,永远不许再入内,不得录用,从者每人打二十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和柳嫂子招了进来,狠狠申饬了一番,两人哭泣跪地求饶,感谢贾母的原谅。
贾母处理完犯错的人,望着王熙凤与平儿主仆俩,她们今日,俩算是立了功的,脸色稍缓的道:“平儿发现怡红院着火,还带人灭火有功,平儿赏五两银子,其余帮灭火的丫头都赏二两银子吧!凤丫头带人去查抄了她们聚赌的地方,凤丫头带去的下人们,每人都赏二两银子。”
“鸳鸯,你去帮我从柜子里面翻一件紫貂貂皮小皮袄出来,赏给凤丫头的巧姐儿穿!”
王熙凤与平儿姑娘连忙谢过老太太的赏,王熙凤回头,丹凤眼得意的瞟了一眼给贾环,嘴角上扬,笑脸盈盈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把火偏偏烧在贾母最关心的宝玉院子里,偏偏又让平儿先发现,带人灭了火,凤姐这边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带人直扑大观园的赌窝,查抄了聚赌一干人等,把王嬷嬷一家人一网打尽!
贾环很满意王熙凤处理王嬷嬷一家的雷霆手段,给迎春的将来,扫清了隐患。
贾兰是坐在贾环旁边,贾兰凑着小脑袋过来,低声不无埋怨的道:“环三叔,你天天溜出去玩耍,都不带上侄儿,早上,小姑姑(惜春)与我去你院子找你,彩云说您大清早就出门了?”相隔不远的惜春,漂亮的大眼睛,很不满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不觉莞尔,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还有几日就过年了,咱们荣国府前面的宁荣大街,现在最热闹不过了,过年的货物,吃的,玩的,用的,品种繁多,兰哥儿,下午,我带你和二姐姐,四妹妹去逛逛,可好?”
兰哥儿马上喜不自禁的悄悄溜到惜春身边,跟她一阵耳语。
自从贾府的私塾冬季停课以来,贾兰整日只能呆在贾府里,不是读就是写字,哪怕李纨放他半日空闲,贾兰也没地方可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大姑娘一样,可把他憋坏了,听贾环要带他去宁荣大街买东西,可乐坏他了。
兰哥儿马上喜不自禁的溜到惜春身边,跟她一阵耳语,惜春的大眼睛笑成一轮弯弯的月牙,让人能感受到她由心底散发出来的愉悦。
贾府大观园下人们聚众赌博的事情已经处理了,贾母心情也平复了,大冬天的难得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将大伙都打发回去,自然不是贾母的性格,素来是爱热闹的,老太太笑道:“凤丫头,还有五六日就过年了,我们庄上的庄头,有送年租过来没有?可有什么好的山货?新鲜的猎物?让后厨整制出两桌好的席面来,与大伙一起尝一尝,热几壶好酒,老婆子好与薛家姨太太,喝两盅!”
每年年底,宁荣两府都有庄头送货来抵年租,黑水村乌庄头送给宁国府的货物,红楼梦中一张非常重要的货单,窥一斑而知全豹,便知荣宁两府的生活有多富贵奢华(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让人知道荣宁两府勋贵子弟的锦衣玉食,富贵逼人,这里只是宁国府黑山村一个田庄的收入,宁国府这样的庄子有八九个,荣国府的庄子比宁国府更多,山货,野兽,米面粮食自然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