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教倒是不敢,就是爱惜谢知县这身胆识,有些肺腑之言想与你这晚生说道。”
唐顺狡黠的眼眸中现出几分真诚,倒是让谢君屹少了许多戒备,多了些想要与他对话的耐性。
“知意好歹是唐叔父嫡出的亲生女儿,为何这些年放任她在沈家落魄流离不管,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陆家的泥潭?”
“此女顽劣不堪,乖张难驯,不让她回唐家并非是件坏事,她那小娘岳氏善妒,这点我是清楚的,你也知道知意那母亲在生她时就难产过世,如今家中中馈皆由岳氏打理,就知意那性子回了唐家也难有安生日子,倒不如留在沈家清净。”
虽是搪塞谢君屹的话,却也十分中肯,让他听得很是信服。
“所以并非唐叔父听信了谣言,觉得知意会为您带来灾难?”
谢君屹面露一丝欣慰。
“当然不是。”
唐顺浅笑着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十分和蔼可亲的模样。
“至于你说我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陆家的泥潭,不仅是冤枉了老夫还冤枉了陆家,这丫头啊当时就是一根筋,拦都拦不住,竟在那陆府门前长跪了三日,老夫还不惜让幼宁那丫头截了这桩亲事,可终究是拗不过她的执迷不悟,还是选择了陆家。”
话到这里,唐顺捋着胡须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叔父让幼宁妹妹嫁给陆彦朝是为了阻止知意进陆家?”
谢君屹觉得自己误会了他,心里渐生愧意。
唐顺迟疑着点了点头:“贤侄啊,我也听说你对知意颇有情义,无奈这丫头不识好歹,眼下呀也只有扳倒了陆家才有可能救她于水火。”
“莫非叔父也想和陆家作对?”
谢君屹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可是陆家那两位爷的岳丈啊。
“和陆家作对?”
唐顺不屑的摇头,脸上布满愠色:“难道不是陆家在与整个朝廷作对?
陆谦、陆彦朝这叔侄二人勾结朝中阉党,巴结讨好天子乳娘,一道祸乱朝纲,荼毒天下,使得民不聊生,这曲家村的事已可见一斑,老夫身为檀州十二县的父母官,却是敢怒不敢言啦。”
“檀州乃我大月朝税赋重镇,最大的织造局也在此处,朝廷各类官衙林立,这些年叔父独自与他们斡旋,的确是苦了叔父。”
想到方才的耻辱,谢君屹眼眉一沉:“也是到今日我方能理解叔父的苦心。”
“所以啊我才说你太年轻了些,你刚刚高中,得了官身意气风发想要有所作为本也是好事,可这万事都是急不得的。”
唐顺睨他一眼:“别说是你了,就连老夫甚至是满朝武也没几人能让陆家人放在眼里,想要斗倒陆家还得从长计议。”
见他甚是真诚,谢君屹终于放下所有戒备,耐心求教道:“小侄愿听叔父教诲。”
“我呀给你指条明路。”
唐顺指了指正南方向:“距此不远的敬北亭外有一处新月院,你呀无事多到那处走动走动,多结识些有学之士,老夫相信凭你的才学和胆识,有朝一日终能联合各方志士实现你心中的抱负。”
“新月院,新月党徒?”
谢君屹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小侄求学时便听说了此处,确是个人汇聚之所,在京中也颇负盛名,听说如今的大月朝唯有在此处方能听到些敢于直言针砭时政的肺腑言论了。”
唐顺欣慰的点了点头,也未再多做解释,遂然起身,向他抱了抱拳。
“老夫会在京中静观时变,一旦时机成熟便会与贤侄你一道里应外合,到那时除阉党铲奸吝皆不在话下,贤侄定是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切莫再冲动,要懂得韬光养晦,忍辱负重。”
话落,又刻意强调了句:“若是有幸真能看到那日的曙光,你仍还对知意这孩子有情,老夫愿亲自为你们二人主持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