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赵简简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稍微显得有些神采。 她依旧怅然的走出卫生间,却被眼前奇异诡谲的画面惊住了。 只见她画册里的画一张张被撕下来,用黑色胶带密密麻麻的贴满了整个走廊。 头上广播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刺耳声音,接着,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传来。 “就她,还想和何繁在一起?” “她长得不漂亮,人也不瘦,成绩又不好,也就家庭条件好一点,拿什么和丁雯比。” “何繁那么厉害,她这么不起眼的人哪里配得上。” …… “你是谁啊,为什么这样说我。” 赵简简委屈的对着广播喊着。 忽的她听到扯胶带的刺耳声音。 朝那边望去。 走廊尽头,一个正在张贴她画册的黑色身影。 “哎,你干什么……” 赵简简正要喝止对方。 对方似乎意识到她出现,转身就跑。 赵简简赶紧迈开脚步追上去。 然而她的脚下却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小小的、橘黄色、亮闪闪的…… 橘子糖。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过来,身体失去平衡。 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好痛!” - 晨光中。 赵简简从地板上艰难的爬起来,揉着摔的酸痛的身体叫唤着。 她看着眼前的床。 薄被一半挂在床上,一半卷在她身上。 她刚才是从这张床上摔下来的? 赵简简移开了视线,有些陌生的看着四周。 她不是应该躺在她那张挂着粉色纱幔的豪华公主床上? 这狭小的房间是…… 哎? 这里好像也是她的家。 她今年十七岁,在雅林高中上高二。 她喜欢的男生是何繁,而何繁好像喜欢上了丁雯。 不对不对。 她今年三十岁,是高中的英语老师。 她的未婚夫叫周柯。 漫天的梦境像是潮水退却。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却在顷刻间销声匿迹的退转回去,只是浅滩还微微湿着。 刚才那些都是梦。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赵简简渐渐清醒过来。 纯棉睡衣贴在出了汗的后背,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湿冷。 她急忙起身去洗手间。 镜子里,脸颊上两条明显的泪痕。 这是梦的唯一纪念品。 可明显这个纪念品并不招人待见。 赵简简赶紧拉上浴帘,将花洒开到最大,用源源不断的热水将泪痕、身上的湿汗,还有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境一并冲进下水道。 天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何繁。 仔细算下来。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四次梦到一个人。 而且这些梦的剧情怎么跟电视剧一样,还能接着演下去呢? 梦里这么一场盛大的暗恋。 暧昧辛酸,似乎没有尽头。 最恐怖的事情是,赵简简发现自己刚醒来时有点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需要梳理一会儿,才能将自己完全从梦里剥离开。 洗过澡后。 来不及擦干头发,赵简简决定将这个诡异的梦和好友陈可儿分析一下。 她做了大半天的心里准备,给陈可儿拨去了电话,像是写论一样措辞严谨的把全部梦境经过阐明,却听到对面嚼着薯片的哈哈笑声。 “简简,你就是犯花痴。” 犯花痴? 赵简简眉心挤在一起,有种被冒犯到的不悦。 一屁股坐在床上,身子颠了颠。 不顾发丝上的水滴滴到床单上。 “怎么可能,我干嘛对他犯花痴!” “不然嘞。” 陈可儿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是说起在自然
不过的事情。 “何建筑师长得帅,又这么优秀,多好的做梦素材啊,你不觉得他很像小说里写的男主角嘛。我跟你说,我前两天还梦见和顶流小生结婚了呢……” 眼见陈可儿越扯越远,赵简简无奈扶额。 她就多余打这个电话。 “陈作家,你自重一点,我要结婚了。” “不耽误开开小差嘛。” 陈可儿笑声越发猖獗。 “s!” 赵简简赶紧制止她。 “如果不是日有所思,为什么会经常梦到嘛,简简,会不会你自己都不自知,其实已经被他撩到了。” “撩到?他别惹恼我还差不多。” 赵简简感觉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都不必提她和周柯深厚的情感基础,单是何繁这样专横自我的性格,以后遇到都得绕着走。 作为少女时期的好友,陈可儿清楚赵简简的品性。 至少现在的赵简简不是那种看到帅哥就上头的女生。 况且赵简简和周柯这么多年的情感,陈可儿一直看在眼里。 “开玩笑啦,我说的撩也不是说心动啦,就是他让你产生了很强烈的反应,讨厌也是一种反应啊。你觉得现实生活中和这个人很难相处,所以梦境就改造成你们两个相处的很好的样子,喂,简简?” 陈可儿以为对面信号不好。 “我在听,嗯,可儿,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赵简简搓着枕头上的穗子。 其实陈可儿说到了点子上。 几次见面相处下来,她的确很容易被何繁的行为言语挑动情绪。 确切说,他俩气场完全不和。 “别有太大压力,只是个梦嘛。” 是啊,再怎样,只是个梦而已。 像是吹到空气中的肥皂泡。 就算再流光四溢,很快就破碎了。 你看满世界的人,谁会为一个肥皂泡纠结不已。 赵简简心里敞亮了不少。 “是啊,也许我最近和他见的太频繁了。” “要是我在江城,就帮你去监工。” 陈可儿语气里倒是跃跃欲试的欣喜:“我倒是很乐于何建筑师来到我的梦里。” “那你快来,我真的觉得自从遇到他,就有点水逆,月经都失调了。” …… 她们两个又闲聊了一些彼此的近况。 虽然心头的疑云没有完全消散,赵简简还是决定让这件事过去。 最近的装修现场她也不打算去了。 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她需要好好清空一下大脑。 作为一个打工人,都知道要把上班和生活分开。 这道理多么朴素,她先把自己和何繁隔离开。 适逢第二天学校需要一个老师出差,去津州和结对学校交流教学管理经验。 时间紧任务重,同事们都避之不及。 赵简简正想趁这个机会去散散心调整下状态,积极的报名了这次的活动。 周柯向来支持赵简简的每个决定,这几日婚房装修的事情交给他来看顾。 赵简简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想,她如此频繁梦见何繁的原因,肯定是最近在日光倾城见太多次了。 至于这场莫名其妙的校园情愫,肯定不可能因着何繁。 大概是映射着赵简简潜意识里对婚恋情况的态度,或许…… 她是婚前焦虑。 赵简简想到这里,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她似乎摸索到了问题的关键。 弗洛伊德说过,梦是人们的潜意识。 可是和周柯在一起,是赵简简人生里最幸运的事情。 两人携手相伴,走过了生命中一段又一段苦涩的日子。 如今喜结连理,得到双方家人朋友祝福,自己怎么会婚前焦虑呢? 想到这里,她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婚姻是人生中大事,从未婚到已婚,从一个户口簿上移到另一个户口簿,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场身份的改变。 改变总是需要人去适应的。 赵简简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第二天,赵简简先早起去了趟菜市场,回家后和馅包了很多饺子冻
进冰箱里。 这就是陶敏接下来几日的伙食。 她担心自己离开后,陶敏又不好好吃饭。 把脏衣篓里的脏衣服统统洗掉,做了个大扫除。 整理好一切后,赵简简马不停蹄的拉着行李箱就出发了。 五天后。 赵简简登上了从津州返程的航班。 这趟出差工作量确实很大,节奏比较快。 尽管如此,她还是完美完成工作,甚至挤出时间忙里偷闲去闲逛了一下午。 出差中间还面临着突然换酒店,却难得没有影响到赵简简睡眠,甚至,她再也没做过那个像连续剧一样的梦了。 即便每日奔波,晚上回来累的跟狗一样,卸了妆直接往床上一钻就能睡着,但一夜酣睡,每天早上醒来都神清气爽。 很快,赵简简便把做梦那档子事抛在脑后。 这五天里,她每天都抽出点时间和周柯打个电话。 有时候周柯在日光倾城,隐约还能听见背景里何繁的声音。 可赵简简一丁点异样感觉都没有了。 只是个梦嘛。 回过头来,想想当时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真够神叨的。 过了安检,赵简简落座在候机厅的凳子上,悠闲的翘起一只腿 左手摸着行李箱上放着的一只疯马皮做的手工包,右手则拿着电话。 周柯:“怎么样,这几天,累着了吧。” 赵简简:“是有点累,晚上沾枕头就着,但每一天过得挺充实开心的。” 周柯:“我还担心你住酒店休息不好,看来睡眠质量没受影响。” 赵简简顿了下,若有所思:“是啊,睡得很好,一个梦没做。” 周柯:“对了,你不是说还抽空去看了个展?” 赵简简回过神来:“嘿嘿,你猜我看到了谁?” 周柯:“听你这么激动,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摄影展的话,我有点印象,叫,叫……” 等不及周柯回答。 赵简简自己说出来。 “施翩。” 单是说出这个名字,都觉得有蝴蝶从嘴唇振翅起飞。 电话那头传来周柯的轻笑声。 “你不会是因为知道这个摄影师在津州办摄影展,才这么积极要去出差的吧。” “就是缘分,你知道吗,她朋友的展就办在我酒店隔壁的艺术馆,我吃了早餐在门口溜达,结果她来帮朋友的展当嘉宾。” “你不是一直想见她来着,这次总算心愿达成了。” 赵简简激动的直点头,突然意识到周柯看不到。 “她帮朋友做了致辞,不过有点遗憾,没有得到签名,不过,我跟你说,她本人和杂志上一样漂亮,不,本人更有气质。” “谁能想到在学校里没收学生漫画的赵老师,竟然也是个小粉丝。” “我追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家。” 赵简简从小学习便学习美术,对美术和摄影都非常感兴趣。 记得是高三,她学业压力最大的时候。 赵简简在一本艺术杂志上看到一组叫做《橙色气球》的摄影组图,出自女摄影师施翩,拍摄了在印度贫民窟的孩子们。 当时赵简简就被作品扑面而来的生机所撼动,她省下一顿午餐的钱买下杂志,将组图剪下来贴在床头,伴随了高考前最后的三个月。 大学时期,赵简简每个月都回去学校的阅览室借阅《今日艺术》杂志。 每次开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摄影区找施翩的作品。 不丹、尼泊尔、贵州的农村、白雪纷飞的哈尔滨。 跟着施翩的照相机,赵简简生动感受到世界其它地方的脉搏。 当时杂志方曾经举办过一次摄影精品展览,赵简简第一次逃了课去看。 然而施翩因病缺席展览。 也是赵简简记忆里的一大憾事。 “简简,你喜欢她这么多年,我们买一幅施翩的作品挂在日光倾城里啊。” “唉。” 赵简简眼神寥寥:“她这几年很少有新作品了,只是偶尔出来一下帮其他朋友当展览嘉宾,有传闻说她生病得抑郁症了,也有人说她灵感殆尽歇手了,还有人唱衰她江郎才尽吃老本,更过分的说她其实故意炒作美女摄影师的人设,其实都是团队找个美女包装出来的,真正拍照
片的是个壮汉,理由是这样一个美女怎么扛得动摄像机走遍全世界,你听,这不就是偏见和捏造么?” 周柯静静听着赵简简为施翩鸣不平,莫名觉得她气鼓鼓的感觉很可爱。 “不说那些晦气的了,这次见到本人,我真的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马上就能看到你了,等下我跟领导请假去机场接你。” “你刚被领导提拔,过段时间还要办婚礼,别总是请假。” 对面传来周柯哼唧的声音。 “听话。” 赵简简语气强硬,嘴角却不禁上扬。 “好吧,那晚上你最喜欢的老四川火锅店见了。” 广播里已经在通知登机了,赵简简与周柯匆匆挂掉电话。 五天没有回家,她的心情很是喜悦。 周柯还等她回去挑装修的材料,而陶敏早就抱怨着冰箱里的冷冻饺子吃腻了。 为了尽早回家,赵简简牺牲了头一晚的休息选择了早班机。 上了飞机后把包包放好,便不管不顾的睡上一觉。 一场酣睡。 依然没有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依然神清气爽。 飞机抵达后,赵简简从行李架上拿走自己的手提包,在人群中有序离开。 走到大厅时她想去拿耳机。 然而打开手提包发现,里面的物品全是陌生的。 赵简简定睛一看,这个包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除了自己的包带上挂着一个防丢名牌。 从包里的东西看出,包的主人应该是位女性。 其实女孩子买到一模一样的品牌并不奇怪。 然而赵简简这个包是手工缝制的疯马牛皮包,非常的小众。 这还是和周柯去云南旅行时,特意找到当地手工皮具店定制的。 这样的巧合,让她都来不及担心自己包包的去向。 此时赵简简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赵简简吗,我们应该是下飞机时拿错包了。” 显然,对方根据包包上的防丢名牌联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