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贵不可言的韩氏血脉,不过如此……”
当世仅存的世家大族,谢家算一个,韩家也算一个。
在一百多年前科举还未盛行的时候,谢家韩家都是秦姓皇室赖以维持朝纲的门阀。
孝武皇帝登基后大刀阔斧,一力打压世家,通过科举选拔人才重用寒门,各大世家才逐渐没落,甚至消亡。
韩氏已经式微,盘踞在旧都不怎么参与朝政,谢家的支系也萎缩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韩依然是百年世家名门。
当年谢韩联姻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羡煞了世人。
他是继室之子,从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父亲的原配发妻是一位多么高贵端雅、才华横溢的贵女,母亲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够不上,他也远远比不上他的大哥尊贵。
兄弟俩一同去做客,他永远是那个被忽略遗忘在角落的孩子,他的大哥则被所有人捧上了天。
他羡慕地跟着赞美大哥,大哥却说出“不是我厉害,那些人夸我都是因为我的家世,叽叽喳喳没一句真话”这样的话,来炫耀他的出身与家世。
后来他大哥异想天开地丢下本跑去当兵了。
为了有朝一日把这个趾高气扬的大哥踩在脚底下,他更加勤奋刻苦地习六艺。
从此他寒窗苦读,成了矜贵儒雅的少年英才;而大哥舞枪弄剑,成了刀口舔血的莽夫。
他进士游街那天春风得意,大哥却从边关回来交了兵符赋闲在家,从此黯淡无光。
兄弟俩的风光就这么完全调了个个。
曹氏笑道:“咱们老爷,才是真的有本事的……”
不提二老爷夫妇如何笑谈长兄,此时此刻,国公夫妇也在夜话。
王氏剪了烛花,罩上灯罩放在了案上,给夫君捏起了肩。
“你是不是怪我?”
谢允伯捏捏眉心,拍了拍妻子的手道:“不怪你,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些闲气。”
王氏把脸贴在丈夫怀里,闭眼摇了摇头。谢允伯拥着她,思绪飘得很远。
“十岁那年,我因与关鸿交好,认识了他的祖父关平海。关大人博学广闻,为人风趣阔朗,十分喜爱小辈,与我几乎成了忘年交。
“后来,朝廷与北厥往来,派遣关大人出使和谈,北厥人砍下他的头颅送了回来,要朝廷下嫁一位公主,并予一百万两金帛,朝廷答应了。
“我不服,去找父亲,父亲告诉我,国无强将,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从那时起,我便立志从军,誓不让大魏再受此屈辱。我不在意圣上的冷落,武将赋闲那是因为国泰民安,我只愿有一日宵小欺我大魏,还能有人站出来,再不会无良将血洗国耻。”
“只是,”谢允伯眼里浮现一丝淡淡的悲凉,“我没有想到,我的坚持却成了他们攻讦大房的理由。祸起萧墙,这个道理难道他们还不懂吗?”
“这些年,你受的苦我都明白,委屈你和孩子们了。”
王氏摇头:“我从不求夫君大富大贵青云直上,只要你和孩子们都能平安喜乐,就够了。”
她没有强势的娘家,能嫁入国公府也仅凭与谢允伯的两情相悦。
在她心里,夫君和孩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琇姐儿那丫头,你多上点心,到底在村里养了这么久,眼皮子浅了些。不求她能做大家闺秀,只要心地纯善些就好,你多给她讲讲道理。
“等春闱过了,给她找个憨厚老实家世简单的后生定下,翻了年就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