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青柏院。
王氏靠在贵妃榻上做针线,因为是仲春,她指挥丫鬟换上了水绿色的软烟罗做窗纱,满园姹紫嫣红的花影落在窗上,极好看。
婢女们忙活中,很自在地轻声说笑,青春靓丽,活泼动人。
王氏不是严苛的主母,没有约束她们,转眼含笑看着面前一双其乐融融的小儿女。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段话的意思是,看要明察,听要听清,脸色要温和,态度要恭敬,言语要忠诚,做事需敬慎,有疑必问,愤怒时不能惹祸,得利则要考虑到是否符合道义。五弟懂了吗?”
“懂了!”
谢琼絮坐在案边上歪着头,温柔耐心地给五公子讲解功课。五公子谢容铭是王氏与谢允伯的幼子,今年才九岁,平常与谢琼絮最亲,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都是问的姐姐。
知道谢琼絮不是谢家人时,他还难过了许久,甚至还不懂事地哭闹过不要亲姐姐只要谢琼絮。
儿女相处融洽,王氏心中很是欣慰。
她有意让谢琼絮和许秀春处好关系,今日正好无事,便叫两人过来一起做针线。许秀春还没到,谢琼絮就先给弟弟讲功课。
王氏看着谢琼絮。她是个挺标致的小姑娘,算不上多美貌,可从小研读诗的她自有一股子香味,雅中带着点小女儿的甜美,很容易让人喜欢。而她脾性也好,侍奉长辈从不怠慢,教导弟弟的功课也没有半点不耐。
曝出她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后,王氏一度十分难以接受,因为那个胆大包天的婆子而对谢琼絮有了心结。等到亲女儿进门时,她更是一颗心都放在了许秀春身上,对谢琼絮比往常疏远了几分。
可这些日子,许秀春处处闹事,王氏被闹得心力交瘁,慈母心肠也冷了两分;反倒是谢琼絮日日请安承欢膝下,比亲生的不知贴心了多少。王氏再心疼自己的女儿,心也不禁偏了。
想到这么长时间对谢琼絮的冷落,王氏不由生出愧意,把她叫到自己跟前,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谢琼絮低着头道:“絮儿不委屈,本就是我占了三妹妹的位置,这样的身份还能住在府里,就该感恩戴德了,不管三妹妹怎么对絮儿,都是絮儿应得的。”
王氏皱眉,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她脸庞一侧有一小道浅浅的口子,哪怕被脂粉细细覆盖过都遮不住。王氏连忙把她的脸扳过来,惊声问道:“她打你了?!”
谢琼絮忙捂住脸摇头。
谢容铭却告状了:“三姐可坏了,总是欺负二姐姐,我几次去找二姐姐,她都在偷偷掉眼泪……”
“五弟!”谢琼絮喝住他。
王氏心里一酸,把谢琼絮搂进怀里:“絮儿,娘对不住你!本就不是你的错,却让你遭这种罪!”
谢琼絮柔声地宽慰母亲,道三妹妹只是一时激愤,并不是有意的,还让母亲别怪罪她,莫要坏了母女情分。
王氏不由感慨这孩子太懂事,决定补偿她。当即将新入的天水纱拿了出来,让她留着等天热了做衣服穿。
这料子名贵紧俏得紧,有时一年都得不上一匹,做成衣服也穿不了几回。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府医去给你看伤,琇儿那里,我替你说她。”
谢琼絮推拒不得,只好收了,回院子路上恰好遇到了许秀春。
前几天,许秀春听见院子里两个丫鬟说话,说什么二姑娘占了三姑娘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却让真正的小姐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三姑娘都回来了,她竟还厚着脸皮留下来,那三姑娘这些年吃的苦找谁找补去。
许秀春一想,有道理啊!她都回来了,那个假小姐还留着干什么,占着吃穿嚼用也不害臊,她就应该滚出府去!
立刻就跑到谢琼絮跟前,痛骂一顿,还不客气地动了手。
本来许秀春都把这人给忘了,这会儿遇到,立刻又跳脚了。
“你怎么还在这?!脸皮也太厚了!这又不是你的家,你要我爹娘养你供你吗?不要脸!”
谢琼絮顿时泫然欲泣。
许秀春又眼尖地瞄到杜鹃手里的布料,一把抢了过来。
“这是我的东西,你这个贼!还有你身上这身衣服、首饰,全都是我的!”
许秀春又一个巴掌要甩过去,杜鹃已经大叫起来:“来人哪!三小姐打人啦!快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