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忱去it做春研,整个大三下学期两个人都在谈异国恋,时差都是完全颠倒的,谢屹忱为了照顾宁岁的时间,从来都是挑她晚上的时候打视频。 两人都很忙,每天一通视频电话半个多小时根本不够,感觉交代完当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忍不住想看到彼此,有时候就一直挂着,互相也不说话,想的时候抬头一眼能看到就好。 宁岁把手机立起来,靠在墙上很不起眼的位置,视角只对着她自己。然后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研究数学定理。 房间里室友来回走动着,闲聊几句,又各干各的事情,对于这种远程秀恩爱的行为已经很习惯。 耳机里男生温沉气息浮动,忽地听他叫:“宁岁。” 少有的喊全名。 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宁岁啊了声,一激灵,赶紧抬头。 谢屹忱面无表情,耳机里他冷飕飕地问:“刚怎么有个男的亲你?” 宁岁迷茫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毕佳茜最近突发奇想去剪了个波波头,结果理发师剪得有点忘我,下手下狠了,看上去跟个假小子一样,刚才凑过来亲昵地贴了她一下。 “……那是我室友。” 谢屹忱顿了下,反应很快地扭转话锋:“女的也不行。” 那双锋利的黑眸吊儿郎当扫过来,看她道:“只有我能亲你。” 宁岁:“……” 不方便开视频的时候,两人就直接打字聊天分享日常。 宁岁知道他在那边的伙食跟国内天差地别,早上培根鸡蛋水果,中午香肠莴笋豆子,晚上……晚上实在忍不住,就和同学去唐人街中餐厅吃一顿。 常常到了饭点,她就默默拍过去一张照片,京大食堂,色香味俱全。 岁岁岁:【带你领略优秀的中华美食化[猫猫探头探脑jp]】 他在那头都快气笑了。 奥利奥:【我在吃水煮白菜,宁椰子,你想馋死你男朋友?】 宁岁又诚恳地拍过去几盒芳芳寄给她的精致糕点:【想吃我给你寄啊。】 奥利奥:【不想吃,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个椰子。】 宁岁想笑:【不是,我认真的。】 奥利奥:【真寄?邮费很贵。】 在那一待就是半年,要过好几个节呢,也不能什么都没有。 岁岁岁:【没关系,你想要哪个给我指一下。】 岁岁岁:【都要也行[猫猫弹球jp]】 这人懒洋洋的:【那我说一个】 岁岁岁:【嗯嗯】 奥利奥:【想要那个绿色的,可爱的,软软的】 宁岁在桌上看了一圈,可爱的软东西也就只有芳芳最近去日本出差给她买的小兔菓子,但纳闷也不是绿色的呀。 正疑惑地想问他,就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浅绿色小裙子。 “ ……” 他意味深长道:【能给我寄过来?】 异国恋怎么说呢,就总是让人心里很难耐。 宁岁偶尔会和胡珂尔、张余戈还有林舒宇几人小范围地聚个餐,饭桌上张余戈就会承担一个媒介作用,侃侃而谈他这边听到的关于谢屹忱的消息,同时也帮着把宁岁这边的生活隔空搬运过去。 比如那里开放式的学习氛围,跟着导师一起做研究发生的趣事,还有华人同学之间的故事。 这些谢屹忱大多也都和她讲过,但从不同人口中再听一遍,宁岁还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好像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参与了他的生活。 四人大概一两周聚一回,每次就天南地北地瞎聊。 那一阵数学系比宁岁大三届直博的一个学长对她有意思,看谢屹忱不在,就明里暗里撬墙角。 宁岁当时一察觉到就明确拒绝了,后来凡是会碰到这个学长的场合都绕开,发的微信也不理。 谢屹忱在国外事情多,她本来不想让他知道,谁知胡珂尔这不靠谱的在某次不小心说漏嘴,张余戈这厮直接贱嗖嗖给捅过去了。 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版本:“人家系里gpa第一,听说宁岁一入学的时候两人就被新生骨干训练营的辅导员介绍认识了,关系还挺熟的——” 张余戈听到那边满场子砰砰砰砸地的声音,谢屹忱现在正在室内篮球场打比赛,it对哈佛,大概是中场休息,还有空接他电话。 那头没说话,也判断不出气压高低。 啧,还挺沉得住气,八风不动,情绪稳定啊。 张余戈虽然看戏不嫌事大,但到底也没敢造次,适
可而止收了回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又交代一遍,啧啧道:“当然现在那男的乖乖躺在宁岁拉黑列表里呢。爷你放心,什么也没发生。” 那头终于纡尊降贵地嗯了声,嗓音还有刚剧烈运动后的沙哑,不过淡淡地不显情绪:“要上场了,挂了。” 张余戈不常给他打电话,手舞足蹈讲了没几分钟就要挂,心想这远距离还真是不好,沟通的方式太有限,这么久看不到他兄弟的脸,还真怪想的。 别说他了。 从谢屹忱出国有两三个月了,连树洞都不适应了,前些阵子特烦tp-lk嗑糖帖子的那群人居然也不习惯地跳出来:【怎么没再听到那两位的消息了?】 下面有人回:【正主异地了qaq】 所以张余戈涎皮赖脸的:“别挂了,让我听着点声儿。等你下轮休息再继续聊。” “……” 谢屹忱被他生生整笑了,绷着咬肌骂了句:“打国际长途过来听个响儿,你有病?” 张余戈很豪横:“那又怎么地?这话费老子出!” “……” 说实话,他还真是真情流露。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怎么就不能稍微矫情一点? 张余戈幽幽地调侃道:“爷,你也要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一个人 在那边,难道不寂寞、不想我们?异国恋也挺没安全感的吧?女朋友照片只能看不能亲难受吧——” 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直接一掐。 张余戈:“……” 他不由得望洋兴叹哎了一声。 在槐安他们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在一起打球,到了北京之后频率少了,但也起码两周一次,但这学期都几个月了还没被他兄弟暴扣,张余戈想得很。 于是就把电话贴近自己,竖着耳朵听。 ——谢屹忱到底是顾着他,没真挂了,把手机随手搁在椅子上,所以现在能听到裁判吹哨,场中气氛欢腾而嘈杂。张余戈情不自禁开始想象那个画面。 他兄弟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 在国外看来也混得挺好的,交了不少朋友。 也对,他总是有办法引人注目。 还在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那头猛地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叮里哐啷的一阵响,像是有什么玻璃状的东西被打裂后落了一地。 接着好像是几个外国男生倒吸一口冷气,在那边依哇鬼叫:“hlhit!” 张余戈想吃瓜,但无奈谢屹忱手机又放在椅子上,只能干听着着急:“卧槽卧槽,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本来以为要这么焦躁地等下半场比赛打完,结果不到十分钟,谢屹忱情绪不明的低沉嗓音就重新在话筒里喑哑响起:“——喂。” 张余戈:“不是,你比赛呢?” “打不了了。” 张余戈:“?” 谢屹忱一言难尽,难得凉凉说了句脏话:“我他妈刚把篮板扣碎了。” 张余戈:“???” ---------- 宁岁在这头还不知道男朋友的英勇壮举。 这学期的重中之重就是外系保研,各种笔试面试,计算机难度又高,所以必须严阵以待,经常和毕佳茜到图馆研讨室去约自习。 身边少了个人,心真就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宁岁只能尽量多参加一点活动让生活充实一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学期音乐剧社又要上个新剧,她就在里面演了个配角,还是定期去参加排练,三月下旬的时候正式演出。 但这样还是扬汤止沸。 有时候太想他了,发消息也不够缓解,距离让思念更加蔓延,宁岁有时候半夜会躲在被子里悄悄翻看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她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各种方式验证身份,终于找回了那个数学答疑坊的账号。 必须要夸一夸这个网站,几年前的消息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他的头像是一片深邃辽阔的星空,昵称nathan。 宁岁这才看到,最后的聊天记录,是来自于他的整整十几条信息。 大概是连续一个月的时间,他每隔几天就会来找她一次,最后迟迟没收到回复,也就停留在高三九月底的最后一条。 【有事 就给我发消息。】 宁岁心里一酸,滑动手指,往上继续看。 不看真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聊了这么多的东西,她还说过那样的话,自己都快忘记了,一颗心几乎是揣着汹涌热流,挨个一条一条翻着看。
1212椰子:【抱歉,可能我理解能力确实不够强,这道题能麻烦你再解释一下吗?实在不好意思[流泪]】 nathan:【这个图中长为3在一部分道路的数目有一个简单的下界,正好是题目中不等式的一个转化,我这么描述够清楚吗?】 1212椰子:【啊我懂了!非常感谢[流泪]】 nathan:【这不挺好?谁说你理解能力不强了?】 1212椰子:【我妈妈发火时就这么说的……】 nathan:【她说得不对。】 1212椰子:【今天是我生日,可能会有些唐突,但能不能请你……祝我一句生日快乐?】 nathan:【嗯,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开心[太阳]】 随后给她拍了一张蓝天的照片。 阳光灿烂,辉光中漂浮的云朵仿佛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1212椰子:【今天课上看了《海上钢琴师》这个电影,其实有点没看懂哎[囧]】 nathan:【说说?】 1212椰子:【如果你是1900,一辈子在船上长大,后来会选择下船吗?】 nathan:【你会吗?】 1212椰子:【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nathan:【行[笑]】 nathan:【我会。】 1212椰子:【你不害怕吗?从未踏足过的陆地,一切都是陌生的。如果是我,可能连路在哪里都找不到。】 nathan:【找不到路的话自己闯出来一条就好了。】 nathan:【害怕未知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我来说,过在船上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人生更让人难以忍受。】 1212椰子:【确实诶,我也不想过一成不变的人生。】 1212椰子:【那我跟你一起下船好吗?】 他悠悠然道:【行啊,欢迎加入陆地探险分队[握手]】 nathan:【这几天可能不常上号,你有问题给我留言吧。】 1212椰子:【你心情不好吗?】 nathan:【嗯……也不算,但家里确实有点儿事。】 1212椰子:【[图片]】 1212椰子:【给你分享一个我今天吃到的形状很完美的土豆泥沙拉,超级圆!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猫猫弹球jp]】 1212椰子:【我刚才在用某宝买的天望远镜看天空!】 1212椰子:【好奇星星 发光是什么原理呀?】 nathan ?本作者浮瑾提醒您《在夏夜熙攘之前》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1212椰子:【那为什么宇宙里有些星星格外闪,是不是因为发光或者反光能力更强?你说他们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好看吗?[可爱][托腮]】 nathan:【对,因为它们有自己的光,所以不害怕天黑。天空越黑,星星反而越亮。】 他拖长尾音:【第一个问题,倒也不一定。】 1212椰子:【诶?】 nathan:【就像有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很聪明一样。】 1212椰子:【我一直在困惑,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世界好像很大,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像尘埃一样。】 nathan:【世界的确很大,但我想你也不希望住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对不对?】 1212椰子:【那倒也是。】 nathan:【目的地去哪里、要成为怎样的人本就是一个很长的命题,你不必着急决定,甚至一直变化都没关系。】 nathan:【无论有没有找到答案,椰子同学,你始终可以先做你自己。】 “做你自己”。 可能是1岁时他所给予她最好的答案。 甚至在以后面对其他困难险阻时,这句话都能够持续恒定地给予她力量。 其实宁岁以前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进入一段情绪稳定、长久舒适的恋爱关系。 此刻却像是做梦一样,和他在一起,每分每秒都觉得甜蜜却过得飞快,就像是乘坐上世界的某一班列车,沿着火红热烈的朝霞飞驰。 三月中旬,北京天还有些小冷,宁岁从床上蹑手
蹑脚地爬起来,草草裹上外套和围巾,轻轻地推开阳台门出去,给谢屹忱打电话。 周遭格外安静,她心里却跳得很快,眼眶还是潮湿的,将手肘屈起压在横杆上,鼻尖埋下去藏在围巾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谢屹忱在那边很忙很忙,日程都堆得是满满的,有时候都没时间吃正餐,草草买个三明治了事。宁岁第一次也没看他课表就打过去,觉得自己任性到了极点。 那头过了好一阵子才接起,意外没什么嘈杂的声音,只像是在走路,语气温沉醇郁地拂在耳畔:“小椰,怎么醒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宁岁原本想压一压语气,但一听到他出声就哽咽了:“嗯。” 谢屹忱很快察觉到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用力眨了眨眼,没忍住发嚅的鼻音:“嗯,是大事。” 他嗓音也紧了:“怎么了?” 宁岁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想你。” 忽然感觉他在那头也像在压着气息似的,低低缓缓,嗓音有点哑,又好似在难耐地发笑:“想我了?” “嗯。” “我也想 你。” “?()” “在宿舍?” “嗯。” 谢屹忱尾音低沉扬起:“只会嗯了是吧?” 宁岁破涕为笑,认真点点头:“嗯。” 他很快说:“亲我一下。” 按以往来说宁岁不可能真的主动依言照做,但这回耳朵烫了烫,还是小小地隔着话筒亲了他一口。 谢屹忱在那头又低声笑起来,喟叹了声:“这么乖啊?” “……”宁岁心里没出息地急促跳起来,被他这么一逗,难过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鼓着颊道,“你不要上课的吗?” 他还在笑:“今天没课。” 宁岁:“哦。” “想不想见我?”谢屹忱忽然放轻声音,“我坐飞机回来看你好不好?” 当然想啊。 宁岁指尖不由得攥紧,咽了口口水:“……你别开玩笑了。” “怎么就开玩笑了?” 他语气还是不太正经:“你要不要许个愿?也许一睁眼我就回来了呢?” “……” 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胸腔里那种热乎乎的渴望,宁岁真的想不管不顾就让他直接回来,但她说不出口。 ——十几个小时,还是太久了。而且倒时差也太辛苦。 宁岁咬着唇还在挣扎,却又听他在那头说:“在阳台上呆半天冷不冷?穿够衣服没有?” 宁岁刚想问你到底在哪散步,怎么风声那么大,就忽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刚刚可没说呀。 脑中蓦地冒出个念头,她的思绪不可思议地空了一拍:“你——” 话音未落,那头就低哑笑了声。 呼吸如浪潮一般,靴子落地似的砸在她耳畔:“在路灯底站好久了。笨蛋,往下看。” 这一刻好似全世界声音都消弭,空白了一瞬,而后心脏又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在胸口怦然作响。 初春夜晚,宁岁裹着一圈软乎乎的围巾趴在栏杆上,眼角还是潮湿的,就这么探着脑袋往楼下看。 那里立着个格外高大挺拔的身影。 “谢屹忱,你疯了吧……”她几乎说不出话。 “有你这么说自己男朋友的?”少年语气吊儿郎当,眼睛却漆黑沾光,边举着电话边仰头,就那么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眼神张扬又热烈,“——嗯,我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