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不料沈云芝说出这番话,顿时傻眼了,魏老爹终于放下了烟袋看向了沈云芝他们。
沈云芝却不给老两口开口的机会,直接对魏勋道:“阿勋,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啊,天晚了,爷奶要歇息了。”
说着沈云芝又悄悄晃了晃魏香儿的手,过来之前她已经私下叮嘱过魏香儿,为了防止魏老太阻挠,她们必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收到沈云芝提示的魏香儿一把拉着魏勋便冲到地上的旧木箱旁,还不待魏老太反应,魏香儿便飞速打开了旧木箱。
魏勋探头一看,见里面是一堆黑的灰的脏兮兮乱糟糟的破衣服,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不由惊讶的瞪着眼睛问道:“香儿,这些是你的衣服?”
魏老太猛地咳了起来,魏香儿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拽出一件灰扑扑的短衣抖开。魏勋看了看那大小,虽然难以置信但也知道这些的确是魏香儿的衣服,看着箱子里那些破布烂衫,魏勋忍不住冲魏老太问道:“奶,香儿的衣服就这些?”
魏老太被这一连串的举动弄的猝不及防,见魏勋脸色难看,不由结结巴巴的辩解道:“小,小孩长得快,要,要那么多衣服干嘛?”
魏勋顿时黑了脸,想到这些年自己在营里拼死拼活,可唯一的妹妹竟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魏勋这五脏六腑顿时如同被烧了一样难受。他死死的盯着魏老太,眼神里全是质问和不满,魏老太被魏勋盯得心里发慌,硬撑着挺直腰板急声喝道:“要拿赶紧拿,大晚上的吵吵死个人!”
魏勋气的眼眶泛红,沈云芝瞟了眼依然举着烟袋却几乎没再抽的魏老爹,猜测他是不愿意管这种琐碎的事,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做过多纠缠,顶多也就是再吵一架不会有任何改变,便拉住气怒的魏勋,让他搬起箱子带着香儿离开。
哪知魏老太却不打算息事宁人,竟然指着魏勋喝道:“你拿衣服就拿衣服,搬箱子干嘛?把箱子给我放下!”
魏勋忍无可忍反问道:“这是我娘的箱子,我拿回去装香儿的东西也不行?我这些年交给奶多少银子了,就这点儿破烂东西,你还——”
魏老太恼羞成怒竖起眉毛就要跳下炕,魏老爹敲了敲烟袋,不急不慢的开口道:“不早啦,都回去歇着吧!”
魏老太顿时如破洞的气球立刻瘪了下来,她忿忿的瞪了魏勋等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魏勋抿紧下唇搬着箱子带着沈云芝和魏香儿回了自己屋。
饭没吃到却惹了一肚子气回来,三人坐在炕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语,屋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魏香儿的肚子传出咕咕的叫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闷,魏勋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窘迫难堪,沈云芝轻声提议道:“昨晚的杂粮面还剩了一点儿,不如我去做点儿杂面汤,咱们多少吃一点儿垫垫肚子吧?”
魏勋闷不吭声,魏香儿看了眼魏勋,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沈云芝,沈云芝轻轻拍了拍魏勋胳膊安慰道:“以后香儿跟咱们住一块儿,我又能织布,想做多少漂亮衣服就做多少,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别想它了,咱们还是先弄点儿吃的把,香儿都饿了呢。”
魏勋看了眼沈云芝,脸色稍稍平缓了些,三人一起去灶房准备做点儿杂面汤。
魏旭坚持不肯让沈云芝动手,自顾自的生了火掂起水桶就准备往锅里倒水,沈云芝忙拦着道:“你不会是打算直接烧开锅水,把杂面疙瘩搅进去煮了吃吧?”
魏勋不解道:“杂面汤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沈云芝忍不住想翻白眼,食材本就粗糙再这么直接煮了做出来能好吃了才怪,她忙让魏勋把水桶放下,让他去烧火,挽起袖子亲自下厨。
只见沈云芝往锅里放了一点儿猪油,待猪油烧热放入葱花,葱花一入油锅便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引得魏香儿不由伸长了脖子往锅边凑。沈云芝一边往锅里加水一边打趣魏香儿道:“小馋猫,别往前凑了,一会儿油星子溅出来烫着你,等做好了一定让你多吃点儿。”
魏香儿高兴的冲沈云芝笑了起来,魏勋看看沈云芝又看看魏香儿,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水烧开了,沈云芝把搅拌成黏糊状的杂面顺着筷子边儿慢慢倒入锅中,然后轻轻搅动,没一会儿锅里便浮出一层小面疙瘩,沈云芝撒了些盐调味儿,一锅香喷喷的炝锅面疙瘩汤便做好了。
一碗热汤下肚,三人都露出了舒服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地大,还是吃饱了最大。
次日清晨,沈云芝和魏勋带着魏香儿早早便赶到了灶房,刚进门便听见陈芳娘高声对烧火的魏二锤媳妇张二妮嚷道:“二嫂,你看看咱们,天还不亮就起来忙到现在都不得闲,哪像人家那宝贝媳妇,揣着手就来吃现成的了,这脸啊是比咱们的白!”
沈云芝不由微微皱了眉,这夹枪带棒的分明是冲着自己来呢,但既然有新媳妇进门半年不用做活的规矩,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故作贤惠上赶着去干活,不就是被讥讽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职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怕
一个泼妇?
陈芳娘见沈云芝无动于衷不由有些惊讶,她娘家是邻村的农户,嫁到魏家十来年,生了两个儿子,相公又是家里唯一的一个读人,自然觉得自己腰杆挺直高人一等。
可魏勋突然成亲,让陈芳娘心里犯起了嘀咕,以前魏勋光棍一个,挣的钱都给了婆婆,说是给了婆婆,其实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三房。眼下魏勋成了亲,新媳妇又是个心眼多的,看昨儿那情形分明是把魏勋笼络住了,以后说不定就会把魏勋挣下的银子私吞了,那怎么能行呢?
于是陈芳娘就撺掇魏老太一起压制魏勋他们,自己更是不遗余力想拿捏住沈云芝,她想着新媳妇脸皮薄,稍微一个下马威就能让她下不来台,却不料沈云芝压根没反应。陈芳娘不甘心的又故意对张二妮道:“二嫂,现在的小媳妇可真是金贵,啥也不干就有吃有喝的,说着还跟没听见一样,你说是不是?”
张二妮也是军户出身,家里父兄都从军战死沙场,自从知道魏家长辈的心思后,一直就没把魏勋当活人看。但她没有儿子,丈夫又是残疾,公婆一向偏心,这些利益纠纷跟她没太多关系,自然不想掺和。
听见陈芳娘问话,张二妮就故作没听见,扭头给自己小女儿捋了捋发辫。
陈芳娘本想拉个帮手,却不料张二妮一如既往的闷不做声,陈芳娘不由心里气闷,干脆抬眼冲沈云芝道:“大勋媳妇,过来搭把手,把那些萝卜切了!”
沈云芝心中冷笑,这女人真是变着法的想让她干活呢。
沈云芝自然有办法回绝这种无理要求,可魏勋在场,沈云芝觉得有男人就该让男人出马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冲上前的女人太不聪明了。
于是,沈云芝只是无措的看向了魏勋,魏勋一看大清早的三婶就为难自己媳妇,不由有些生气,闷声道:“三婶,昨儿我当着爷奶说了,别人家新媳妇啥样咱家就啥样,我媳妇这半年不做活的!”
沈云芝欣慰不已,她果然没有看错魏勋,这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虽然傻了点。
陈芳娘被魏勋堵的气闷,却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这个家还是魏老爹和魏老太当家,魏勋既然跟他们说了,他们不发话,陈芳娘是无权指使沈云芝干活的。
过了一会儿,饭菜终于摆上了桌,杂面饼子、稀米粥,一碗咸菜分两份,简单至极,唯有正中右侧的座位前放了一碗蒸蛋羹。
色泽金黄香味诱人的蒸蛋羹在这简陋的餐桌上格外引人注目,几个孩子不由都眼巴巴的盯着,而缓缓走来身穿白面长衫,打扮的一点儿都不像庄户人家的魏勋三叔魏学,径直坐下后竟自顾自的吃起了蛋羹,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孩子们垂涎的视线。
沈云芝看着那个理所当然吃独食的男子,不由心生厌恶。
这个家里有长辈有孩童,他自己一个人吃独食还能吃的这么理所当然,真真厚颜无耻,这样无德无品的也好意思叫什么读人?
不过看魏家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就连魏勋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沈云芝便把这话埋在了肚子里,面上没有表露丝毫。
魏勋见沈云芝只低头喝粥忙拿了个饼子递给她,沈云芝接过饼子正要掰成两半分给香儿,忽然听到陈芳娘满是讥讽的道:“呦,什么活儿都不干还吃饼子呢?这样的媳妇也就大勋能养得起!”
沈云芝抬头看向陈芳娘,这个女人屡次三番的挑衅她,难道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魏勋有些愧疚的看向沈云芝,他不明白为何媳妇这么好,三婶她们却总是想要为难她呢?可既然是自己媳妇,他就应该护着,于是魏勋攥紧拳头皱眉想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