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乐倒腾二手车赚钱,只因高二暑假,他的奶奶被检查出了肺癌晚期。
奶奶在他被弃养时就毅然收留他,她看不上陈德昌的弃养行为,连话都没跟他再说过一句,全靠打短工和捡废品为生,连医保都没有。
他当时着急赚钱,凑了些钱和森哥合作,钱倒是赚到了许多,可惜最后也没留住奶奶。
许君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他的肩,"森哥把这里留给你,好好干,都会有的。"
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走,美好的意愿一个一个的消散,他提不起劲,对任何事情都丧失激情。
夕阳西下,手机铃声响,这个点应该是纪萧笙,可他不是太想接。
跟纪萧笙在一起他得去不断符合他的要求,这很难,许君乐就只是一个很弱小很没用的许君乐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
纪萧笙是他要不起的人。
这两天的通话,他在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纪萧笙就陪着他演,许君乐想,他好不了了,不应该还拖着纪萧笙。
他接了电话。
纪萧笙照常告诉他今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有多想他。
许君乐看过他的行程表,问:"你今天在东京不是还有行程?怎么这么快就到横滨了?"
"想早点回去见你。"纪萧笙说,"你呢,今天过的还好吗?"
许君乐没有马上回答,他难过的有些窒息,说道:"不,我很不好。"
许君乐能捕捉到电话里那突然变的有些沉的呼吸间隐藏的痛感。
"我真的很努力,纪萧笙,上说的亲情,友情,知识,道德,理想,金钱,爱情……这些所谓的美好的东西,我全部都去尝试过了,我为了将我自己拼成人样已经尽了我全部的努力……"
"别说了,我听不懂。"纪萧笙很恳切,"等我回去,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不,我爱你,纪萧笙,我爱你,你是我人生里最好最好的部分了,超越我想象的美好。你很好,对我很耐心,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你做了很多事来拯救我,我全部都知道,也很感激,问题出现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看了你的论。"纪萧笙很着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在里面写他者世界总是向你发出各种各样的疑问,总是对你要求很多。听着,许君乐,你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总是对你有许多的要求……"
许君乐如他论里写的一样用歇斯底里来质询他者世界,"不要承诺这些,纪萧笙,你根本做不到,也根本没有人做的到。我从小挨过饿,我明白我这辈子能像节食一样得到有条件的爱已经是恩赐了,我没有怨言。"
“我做的到!”许君乐从没听过纪萧笙这样慌乱的语气,"我做的到,别给我判死刑!我不同意,我不准,你别以为你丢给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交代了,我不同意,你听见没?我不同意。"
他声音的颤抖被急促的呼吸掩盖,软着说话,"你要给我买戒指的,你记得吗?许君乐,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接着又开始装糊涂,否认一切。
“我甚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刚才明明说你爱我啊,难道是假的?我们如果真的相爱,为什么要说这些?”
许君乐哭了,他根本听不得那样稳定,那样冷静自持的人变成这样,在电话里他还能保持一些冷静,如果是面对面,他现在早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我爱你,纪萧笙,哪怕到此时此刻,我都渴望你能来吻我,我第一次知道吻是什么感觉就是因为你吻了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的手掌抚摸我时的力度,你使我拥有最高贵,最刻骨铭心的性经验,使我真的有一瞬间可以去抵抗宇宙的虚无。从你的腿磨蹭到你的腹肌,然后亲吻你胸前的伤疤是我能想到最舒服的事……”
“你得相信,让我放弃这些对我来说无比痛苦。”
“可是。”他哽咽道,"纳博科夫一生钟爱蝴蝶,在临终之前看到一只蝴蝶展翅,他望着那只蝴蝶流泪了,你能明白吗?"
"我和他一样。"
"纪萧笙,我再也不想去抓住那只蝴蝶了。"
许君乐说不下去,挂了电话,哭了许久。
暮色降临,腿僵硬的动不了,他扶着门站起来。
他感到自己很穷,与金钱无关的穷,他没有了他的高山,也没有了他的白雪。
他会一直穷困潦倒,直至死亡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