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暗室?铌师弟这个小人,以我观之,他应是被观主遇着吞吃去了。”
如此草率确定了这无人在意的铌师弟死因后,他告诉莫吝:
“你且待师兄施为,不过数十日,我定能寻出那间极隐秘的暗室,绕过观主,偷出那口宝贝丹炉!”
莫吝回想起观主那张凄白面具,不无幸灾乐祸地点点头。
……
道观生活修行并不轻松,莫吝有时甚至会想,他们非是手握不可思议神通的修士,而不过是观主蓄养的法奴。所谓的暗室与珍宝,不过是聊以慰藉的幻想罢了。
他认为众多师兄弟都深知这一点,只是不愿揭破而已。
可是,骞师兄似乎当真了。
或是饭间,或是睡前,得了空闲时每每能见他眼中闪着犹疑与激动,细细摩挲观中每一块石砖木瓦。
他甚至自请在观主跟前随侍。自然地,莫吝再未见过他身躯完好的模样。
可是每一次,莫吝在丹房遇见他,总能见到他那一双眼,那一双原本死灰色的眼如今闪着星星点点。
莫吝曾也有这样的眼瞳,只是没保存太久。
也正因这双眼,莫吝对他有些厌弃。
不过他从未抬眼去看莫吝,而是不断地在四周逡巡,口中喃喃:
“快了,就快了。”
莫吝扯了扯嘴角,呵斥新来的铌师弟:
“再搬快点,莫理那个疯癫道人!”
半月后,莫吝在丹房发现了骞师兄的尸体。
他的皮膜鼓起一个个脓包,露出的肚腹硬化如丹炉,其上有一道破口,大大小小的丹丸便随这破口洒出来。
是草木,金铁,混杂着血腥的香气。
莫吝弹指切开一个鼓起的脓包,流出的,竟然也是细小的丹丸。
他方才明悟,这骞师兄怕是只有这一层皮囊了,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口装丹丸的皮口袋。
没多久,观主就听闻了此事。围堵在丹房的道人们让开一条路,看两个得了观主命令的弟子像拖死狗般将骞师兄的尸骸拖走。
本来,遇上这等事情,生性凉薄的道人们总会讥讽几句取乐。
只是,骞师兄高鼓的脸颊上,嘴角撕裂至耳根,欢欣的笑容像是钉死在上面一般。
那么开心,那么满足,那么……叫人嫉妒。
每个瞧见那笑容的修士都会笃定,那人必得了他苦寻一生的珍宝,苦寻一生的答案。
这般笑容着实太少了,至少在这魔窟般的道观中,莫吝从未见过。
因了这笑容,莫吝猜想,定然有不少道人彻夜难眠,无法入定修行。
比如他自己。
也是在这一天,莫吝真正开始畅想那间暗室,由他的妄想构筑的暗室。
“每当银月倒转三次,道观某处大门打开,我等便能拜谒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真仙,他不存于任何地界,又存于任何地界,非生,也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