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名字,载入史册,自有因果。”
黎明,行走在淇水河畔,我竟然遇见姜子牙,不,或者叫他雷更为确切。他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头戴斗笠,许是在这里坐了许久,斗笠上凝结稀薄的露珠。晨光微熹中,雷慢条斯理的摆弄着一堆切割整齐的木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雷微笑,年近七旬的老翁,眸子里透出属于年轻人的狡黠目光,“朵拉,知道多米诺骨牌效应吗?”
“在一个相互关联的系统中,一个很小的初始能量,就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这种现象称做多米诺骨牌效应。”
雷叹息,“我发现有你在这里的一个好处,就是有人能听懂我的话。他乡遇故知,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我开始有点舍不得你了,朵拉。”
我望着雷,他面前的大石之上,那堆切割整齐的木块摆成多米诺骨牌阵。
“苏妲己,帝辛的宠妃,在他众多的嫔妃中,唯有她被称作红颜祸水,被历代人诅咒了上千年。一个女子,缘何成为众矢之的?朵拉,你难道不好奇吗?”雷继续摆弄着木块,木块落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于寂静的河畔听来,格外震人心神。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我引用一位学者的话,“绿叶需要红花点缀,英雄需要红妆相伴,故事才不至于枯燥乏味。”
雷轻笑,“可为什么是她?不是姜王后,不是杨妃。妲己很美丽,但后宫的妃子们哪一个不是姿色出众,倾国倾城?”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隐隐觉得不安。
雷弹了弹手指,一片木块倒落,砸中挨着的木块,转瞬间,排列成复杂形状的多米诺骨牌开始坍塌,如大厦将倾,“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人类跟人工智能的区别,在于人类会使用权谋。你看,整个商汤,帝辛,诸侯国,北海,千变万化的形势,就像眼前的多米诺骨牌阵,看似强盛,但只要找到合适的触发点,就会以你想不到的速度坍塌。”顿了顿,雷轻声道,“苏妲己,就是最合适的触发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地平线,将淇水映的猩红如血,雷一袭青衫,坐在晨光中,纤尘不染,淡泊出尘。
于静默之中,我立定,莹白的光在背后丝丝缕缕萦绕,凝结成双翼,振翅向朝歌飞去。
离开的瞬间,雷在背后叹道,“来不及了,第一张骨牌,早就已经推倒了啊。”
朝歌城一如既往,休息整晚之后,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一天的生活。宫门打开,宫奴们手持扫帚,将青石地面清理干净。我径直冲入妲己的寝宫,妲己依旧坐在妆台前,拿一把羊角梳,慢条斯理的梳着长发。
一切似乎都不曾改变。
我敏锐的察觉到连枝灯整夜未熄,灯油尽,灯芯在清晨的阳光中熄灭,一缕白烟飘散开来,像逝去的魂魄,苍白无力。“妲己,发生了何事?”
妲己的眼睛空洞无神,兀自道,“你去了哪里?一整天不见踪影。”
我不得不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妲己,发生了何事?”
妲己嘴唇轻颤,良久,眸中泛起雾气,“伯邑考来求我……我一时心软,偷了大王的手令给他……”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妲己用双手捂住脸颊,晶莹的泪水透过指缝淌落,“大王发现,已经派人去追了。”
她话音未落,我已振翅飞了出去。伯邑考求妲己偷走手令,必定是去救西伯侯姬昌。不管雷用什么计谋,姬昌想要回到西歧,快马加鞭,此刻也不过逃出三百里之数,距离西歧还有五天的路程。我一定要将西伯拦下,只要他还在帝辛的控制下,西歧就不会贸然反商,商汤的气数还可以挽救。
追到城外,地上残留的踪迹显示,昨天有三队人马出城,每一队约有十人,骑的都是千里良驹。
顾布疑阵,缓兵之计。
我略一停顿,便沿着向西的路追去,穿过淇水,大路蜿蜒盘桓,通入一片荒山之中。正值夏季,树木枝叶茂密,遮住下方的行藏,我不得不放缓速度,认真搜索每一条山路。耗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在陡峭的山崖上,看到一队迤逦西行的人马。
他们显然做足出逃的准备,所有人装束统一,相似的身形披着斗篷,头戴黑巾,只露一双眼睛在外。从高处望,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西伯。
外表可以迷惑肉眼,但人的骨骼密度、代谢速度会暴露真实年龄。我启动藏在眼睛中的射线扫描,很快辨认出最有可能的人选。然后静止在半空之中,对着他们发出一声虎啸!
马匹登时啾啾乱叫,它们受了惊吓之后,僵立在原地,任那群人怎么鞭打都寸步不动。
我飞掠而下,宽大的羽翼激起剧烈的风,树叶砂石乱飞,遮住那些人的眼睛。趁机将目标捉至半空中,一把摘下他面上的黑巾。
原本俊美的容颜憔悴不堪,皱纹横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竟然是伯邑考,他经历了什么?
翅膀上传来轻微的撞击感,我俯视,下方的人群搭弓射箭,试图将我击落,但凡人的弓箭怎么可能伤到我?我无视他们的攻击,正要向伯邑考询问西伯的下落,他忽然望着我咧嘴一笑,笑意苍凉悲戚,然后抬了抬手,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我的胸口。
熟悉的辐射伴随疼痛,瞬间穿透身体,我看一眼刺在胸口的匕首,雷竟然将殒铁打造成匕首,让伯邑考用它来对付我。
我的心脏再次失去正常运转,羽翼失去对平衡的控制,我带着伯邑考一起,跌跌撞撞坠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