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般一日复一日慢慢悠悠的过去了,方容成了家中最闲之人——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喜饼、喜糖、喜服都是家人在置办,她顶多站在原地张开手臂任由裁缝帮她丈量身形。
这日子闲下来后,她就觉着时光过得特别慢,从睁眼伊始,她就眼巴巴的盼着快些天黑,日子快些过去。
盯着天空盯了大半天,却发现犹未过正午。她扁嘴,拂了拂衣袖便要往外跑。
刚转了个弯,迎面却遇上了自家爹爹,赵君卫笑容温柔,轻声细气地唤住她:“小容。”
她一抖,默默站定:“爹、爹爹……”每每到了她爹爹面前,她原本就不大的气势硬生生的又短了一大截。
赵君卫抱着盒子笑得温良,语气越发轻柔:“准备去哪里?”
她浑身一颤,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很久没见着秦青了,故而……”说到后面,她的声调越发低了下去,最后消失于自家爹爹异常甜美的笑容下。爹爹……能否不要笑的这么柔,她、她慌的很。
“故而想去见他了?”赵君卫体贴的将话接下去,下一瞬,他笑脸一收,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盒子往她手中一塞,斜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在成婚前,是不能去见他的,这是规矩。拿好了,既这般闲散,就替我把这个拿去给娘。”语毕,他施施然转身走人。
“……”她呆呆地看了看被硬塞进手里的木盒子,又望望近在咫尺间的方府大门,再看看自家爹爹远去的背影,一时无言。
最终,她只能无奈的望着门口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相对于她这边的热火朝天,醉春楼却是异常平淡。
照样开门,照常营业,月上柳梢之时,照样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不由让人狐疑,秦老板将嫁之事是否属实?
对此,秦青不置一词,依旧神色淡淡地对着账目……发呆。
半晌,他放下笔,长叹一声,终于正视自己此刻然无心于正事间的事实。他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重的夜色,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离十六……越来越近了啊。
他盯着窗外摇曳的树叶,径自出神。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正在思绪沉浮间,冷不防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肩头,他一惊,回头。
某人笑得一脸猥琐,冲着他唤:“良久不见呀,秦青!”
正是常常出现的曹家公子曹黎。
秦青望了一眼他身后,眉头一动,下一瞬弯了眉眼:“倒真是难得,今日竟是独自一人来此。”
近些日子来,曹小黎与于钦出双入对,同进同出,犹如新婚的新人般,甜腻的很,时间久了,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惊异转为见怪不怪。
对她们来说,江州一霸有人能降服了,委实是件好事,从此再不必担忧自家儿郎被那恶女相中,着实可以点上鞭炮庆贺一番。
常常腻在一起的两人猛然间少了一个,见了觉得奇怪的绝非秦青一个。
曹黎面上一僵,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她夫郎,我怎会知晓她的行踪。”仔细看去,他说这话时,分明是咬牙切齿的。
秦青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瞅得他面红耳赤,仿若自己内心深处的心思被他看穿了一样,让他自觉狼狈不堪。他不由瞪了他一眼,扁嘴:“笑什么呀,哼!”
秦青唇角的弧度上扬的越发厉害,却也未在为难于他,转而问道:“来可是有事?”
曹黎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正事,他立时抛开了先前还在困扰自己的烦心事,笑得狗腿:“哎呀,秦老板这不是马上要成婚了么,身为的手帕交,我当然得来关心关心才是。”
秦青轻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曹黎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容灿烂:“说来,秦青,这边嫁妆置办的如何了?要不要我这娘家人来帮一帮?”他用的虽是询问句,但眼底的光芒、手下挽起长袖的动作,无不表征了他跃跃欲试之心情。
秦青无奈,沉默了一会儿,仅回了他两个字:“未曾。”
“哎?”曹黎茫然地抬头,尚未从雀跃中回过神来,显然未曾理解秦青所说的这二字为何意,只呆呆的望着他。
秦青面色沉静,再次重复了那两字:“未曾。”
未曾置办嫁妆,未曾准备喜服……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过得如同以往一般,对于将嫁人一事,恍恍惚惚,恰似梦中。
想到嫁人二字,他不由迷了双眼,神思有些飘忽。
“什么?!……竟然什么都没准备?!”
耳边响起的某人咋呼的声响将他唤回,他不由一阵好笑。
曹黎大惊,不由跳了起来,满地的顺着房间绕,正要说什么却见他一脸不变的笑意,不禁变了脸色,他没好气地冲着他嚷:“又笑!又笑!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他皱着眉头冲过来,一把摁住秦青,将比他高了那么些的秦青一把摁进了椅子,正色道:“秦青,告诉我,对于这婚事,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在他脸上他看不出半分喜色?成亲不是人生大事么?不是应该欢喜么?
怎么想的?秦青不由怔住。难得的失了笑容。
曹黎一脸正经地正视他,眸子定定地盯着他,不容他有半分的逃避:“秦青,莫不是不愿嫁于方小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