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换李革被问住了。
他痛苦地挠了挠头,这是一个连自己都还没解决掉的心结。如何来说服沈宸呢?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些女人当中未来会有一个生下一个不俗的孩子,他将成为中原王朝的一个可怕敌人,而这个孩子的孙辈将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一个新的游牧帝国……
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十一章:新概念战争() (第22页)
自己毕竟是个将军,这种神棍式的语言不适合自己。
“斩草总要除根,留下这些女人和孩子,却杀了他们的丈夫和妻子,日后这些人总是要找我们报仇的……不杀掉这些人。只怕后患无穷……”
李革艰难地从自己地口中吐出了这样的一番言语。
这种厚黑哲学,他自己向来是不信的,然而此刻,他却要用这个逻辑去说服自己最得力的部下。
口不应心的说话。真是痛苦啊。
“大人,咱们当兵的,那一个不是将脑袋夹在腋下讨衣食求功名?难道咱们日后还惦记着死在榻上么?咱们连他们地男人老爹都不怕,还怕这些女人和孩子日后报仇?大人当日在延州城中当街手刃暴乱的兵卒,面对上百乱军大人尚且不怕,难道反怕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
沈宸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这是命令——你不要再讲了!”李革无力地冲着沈宸挥了挥手。
“大人——你究竟怕甚么?”沈宸极为愤慨地问道,“大人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今日变得如此畏惧怯懦?”
这话就相当严重了,下级指责上级畏惧怯懦,这在军队当中是极为损害上级威信的行为。
李革愕然望着沈宸,一年以来,这是沈宸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如此悖逆的言语。
沈宸毫不畏惧地与李革对视着,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羞愧。
我是在维护你,虽然我说不出是在维护你的什么。
“君廷……”
“……你不懂”
李革叹息着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懂!”
沈宸毫不气馁地道:“……大人,虽然卑职自知驽钝,但是大人没有说,又怎知卑职不会懂?”
李革苦笑道:“若是你明知此刻手软会为未来埋下隐患,而且是足以致使上百万人死去,使战火连绵,使生民涂炭,若是你明知自己手软地结果会是这样,你依然还能坦然地放掉这些未来的祸根么?”
沈宸有些不解,李革摇着头道:“我都说过了你不会懂,如今杀掉这十几个人,未来却可以救几十万人于水火……这种事情,只有我才深切地知道……”
“大人,卑职不懂您的话!”
沈宸十分困惑地道。“但是,卑职觉得您说地这个,不是杀人地道理!”
“嗯——?”
李革扫了沈宸一眼,却没有反驳。
“大人——杀掉这些女人和孩子,无助于消灭定难军和党项人,无助于彻打垮平夏部落。大人说今日放过这十几个人。会导致日后死掉几十万人。卑职虽然不懂这里面的深意,但是卑职以为,即便真的
想办法不让日后那几十万人死掉,才是大丈夫所为;依靠屠戮妇孺才能救得了日后那数十万条性命么?虽然卑职不懂,但是卑职觉得远非如此!连李光俨我们都能生擒活捉,难道还惧怕他的妻妾和儿子?”
“嗯——!你说下去!”李革一开始的无奈苦笑从嘴角消失了,他开始认真思索沈宸地话了。
“卑职——卑职的意思是说。以大人的英雄了得,即便这些女人和孩子日后成了气候,难道大人还会惧怕他们不成?”
李革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若是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呢?”
沈宸道:“且不说大人如今正当少——哦——正当青年,寿数还远远不到说生说死的时候。即便是大人百年之后,又能如何?天下之大,英雄辈出,就算这些娃娃日后一个个都成了了不得的人物,又能如何?党项人有英雄,难道我们汉人便没有英雄么?平夏部有好汉。难道以中原之大,都找不出一个能够和这些娃娃匹敌的好汉来?卑职不信!”
“还有——难道大人杀掉了这些女人和孩子,便完事大吉了么?平夏部因此便不会再出英雄了么?即便平夏部没有了拿得出手的人物,野利家、房当家,这些部落呢?难道大人要将党项部族全都杀个干净么?就算杀光了他们,还有契丹、吐蕃。还有大人说的高丽、天竺、大食……若是日后咱们干不过这些人,是咱们没本事,难道咱们还能抱怨人家有本事地人出的太多了么?”
“若是能将咱们的好汉英雄一茬一茬都挑选出来,咱们便谁也不用怕,就算真的一个英雄好汉也没有了,难道便不能培植训练么?咱们丙队原先是副甚么样子,大人也不是没见过,如今不过一年时间。不是照样成了如虎似狼能打敢拼的好汉子?只要咱们心齐,中原这许多人,还怕养不出几个英雄好汉来么?若真的咱们连一个英雄好汉也养不出来,那便是被人家像割麦子一样一群群割倒砍翻。也是应当应分的,谁让咱没出息来着?”
平时在军中,沈宸极少如此长篇大论,今日情急之下,居然说了这大半天道理。
李革心中的穿越者情结开始有些慢慢松动化解,沈宸说的是对的,如今情势已经大不同于自己所熟知地历史,在历史上李光俨可从来没有被一个叫做李革的穿越者俘虏过,他做了俘虏之后是否还能生出李继迁那么一个彪悍的儿子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将这个银州防御使带回延州去,他这辈子便再也没有希望接任定难军节度使了,那么他的儿子也注定将没有机会小小年纪便出任银州押蕃落使,从而积累下丰厚的政治军事资源。没有了这些资源,即便李继迁出世了,即便他仍然像历史上的西夏太祖那么武勇出众英雄了得,他也万万没有资格成为平夏部落众望所归地大酋长。
即便没有了李继迁,也没有了李元昊,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清除后患,若是子孙后代仍旧那么不争气,中原王朝也仍然会亡在少数民族的手里。这和别人的强大毫无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你自己是否足够强大。
李革记得,唐太宗贞观末年,奉命持节铖出征西域五国的大军统帅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名叫阿史那社尔,是个突厥皇族。
为大唐开疆拓土征伐万里的大将军,是个胡儿——
天朝军队的总司令,是个外国人——
这是何等的心胸,这又是何等地自信?
后人只有自身强大,才不会惧怕这些游牧少数民族;后人若是不够强大,便会被这些民族所奴役,这是最简单的自然规律,不会因某个个体的存在或者消亡而改变。
那些抱怨祖先给后人留下了无穷后患的论调,乍一看起来或许很有道理,其实乃是天下最无耻地逻辑。若是后人足够努力,祖先再衰弱这个民族也会渐渐变得强大;若是后人不够努力,再强大的祖先也荫泽庇护不了这样的后代。
真正自信而有朝气的民族,绝不会坐在地上抱怨祖先没有给自己留个好底子……
真正自信有朝气的的民族,不可能只靠一代人的拼搏和努力真正强大起来……
一个自信的有朝气的民族,要靠民族精神的传承,要靠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拼搏和艰辛努力,才能强大起来……
真正的强大,绝不是我爷爷比你强我爸爸比你强,而应该是——我比你强!
我比你强——只要这四个字能够作为一种精神和化传承下去,这个民族即便今天只有几个人,也将在未来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