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牙中年吸了口烟,说话的力气又上来了,道:“我那小叔子倒也本分,平时在家就务农,上有一个老母亲,下有两个孩子,是个老实人。”
“春耕时种点水稻,到了应季时种点蔬菜,冬栽萝卜夏栽姜,虽然吃饭的人多,家里的生活倒也能自洽。”
“不过他有个习惯,在外面不论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只要不认识,或者有点意思,都喜欢捡回来,包括奇形怪状的石头,瓶子,以及一些不能辨认的物件。”
“就因为此事,没少被家里人数落,说他不捡点有用的东西,净挑没用的往家捡。”
“为此小叔家里闹过不少矛盾,可人老到中年,没什么其他爱好,就这一点既不花钱,又能身心愉悦,家人见改不掉,到最后也就随了他。”
“转机就发生在去年。”
说到这里,黄牙中年手上的烟没了,他看了看烟把头,再猛吸一口,把所有烟草烧完后,意犹未尽道:“小兄弟,抽烟的品味和我一样,都抽大前门。”
“这烟好抽,就是有点小贵,还有,烧得太快。”
周阳见对方不继续往下讲,抬眼往向两侧,是不断向后倒退的青山,山上有竹有松,有陡峭的怪石,有突兀的缓坡……
这么远的距离,只有江水做伴,不时耳边有几缕猿啼,就盼望着讲讲细节,打发时间。
现在不讲了?
周阳果断取出两根大前门,递到黄牙中年面前,谄媚道:“哥,两根一起抽,劲儿大。”
中年接过一根,推辞另一个根,道:“抽烟哪能那样抽啊,可使不得,实在太败家了。”
中年捡起脚边尚有火星的烟头,把手上这根点,顺着烟雾继续讲了下去。
由于有雾气的拍打,扩散的烟雾肯很快失去颜色,和湿润的江雾混合到一起,分不清是烟雾还是江雾,只有烟草的味道能传到很远。
小鱼儿咦了一声:“难闻,比爷爷的旱烟难闻多了!”撂下此话,女孩跑到船尾赵她爷爷去了。
船头,大家继续听黄牙中年讲他小叔子。
“转机是在去年,我那小叔去高坪市玩,碰上一个奇人,那人声称愿意用一只实木大黄桶换他的衣服。”
“当时我那小叔子就纳闷了,自己这件衣服是在三江市集市上买的二手货,能值几个钱?价值比不上一块好点的布料。”
“说时迟那时快,我小叔子生平没聪明过多少回,那一刻却聪明得紧,仿佛一辈子的脑子都在那一刻用掉,他问对方是不是看上了衣服上的扣子。”
“那件衣服的确没什么价值,但小叔子买来时缺了一颗扣子,家中柜里又没有旧扣做替换,表叔就把自己捡回来的东西给钉了上去,当扣子使。”
“那玩意远远的,很薄,像是一枚钱币一般,黄彤彤的,用来做扣子倒是再合适不过。”
周阳询问:“是不是外圆内方?”
黄牙中年点头:“看来小兄弟对那玩意有所了解?”
周阳揣测:“应该是古代铸币,价值大小还不好确定,得看存世量而定。”
周阳原本是个门外汉,经由玉佩具有的专业知识多次熏陶,也变得稍微懂行了起来,只不过,离真正的精通还甚远。
“小兄弟懂行,果然人不可貌相!”
薛大海在一旁冷哼。
懂行?
这就是对周阳的评价?
我他妈真想一巴掌盖在脸上,再告诉,站在面前的是,1990年江河市十大杰出青年,优秀五五青年,魔都大学预备讲师。
……
黄牙中年继续道:“那买家也没否认,说小叔子衣服上的扣子是古代钱币,很值钱,他愿意用大木桶换,并且问小叔子家里有没有更多。”
“小叔家里说有,一整箱,这可把那人吓得不轻,跟着我小叔回家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样的物件,足足一箱。”
“最后,小叔子用那一箱玩意儿跟那人换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解放车,还有一台缝纫机。”
他点上第三跟根烟,继续讲:“从今往后,家人再也没埋怨过小叔在外乱捡东西,甚至几个小侄子小孙子跟着模仿他捡东西,挣着抢着要拜师。”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这小叔子一瞬间从拾荒人变成了拾金人。”
“这次在虎江边捡到新鲜玩意,消息传得很远,我接到小叔子的通知,就在今天,有贵客上门访问,我因此搭船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