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右臂用力的压着双目,似乎这样就不会有泪流下来。
闭着眼,视力却没有消失,一片片复杂的几何图形在脑内形成,不停变换,忽而无限扩大,忽而无限缩小。
在此前,程颂用力揉眼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不过他没有在意。眼球失血后,所谓“看见”这种几何图形是正常的。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念头“抓住”了这个现象。
他先是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一个无所谓大小的点。而后突然,好似爆炸一般,以这个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涟漪,这圈涟漪并非规则的圆形,一些地方突出一个尖刺,好似把一段心电图线条收尾相连。
当程颂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只眼睛的“视线”时,先是“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光点,而后这片光点飞速“远离”,光点远离所腾出来的空间,又迅速被另一片光点填满。往复循环,无先无后。
“先后?我为什么会在内心想到先后?”程颂突然产生了意识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在思考。
“先后?内外?因果?怎么鱼的三个问题,又凭空跳跃出来!”程颂喃喃低语。
“你在嘀咕什么?”林杏儿的询问传来,四周街道上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程颂起身望向车窗外,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车里。他们已经到家。
“没什么,走吧,上楼。”程颂并不想解释自己的大脑,似乎他也解释不了。于是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尚未进入电梯的档子,林杏儿的手机响起,是自己父亲林宏杰的来电。
林老爷子当然也知道自己女儿回来了,他估摸着时间,猜测已经在亲家晚餐结束的时刻,给女儿打来电话。
电话中,林老爷子让杏儿赶紧去一下他那里,并没有多说,便结束了通话。林杏儿感觉程颂现在的状态不佳,便决定自行前往,让程颂自己上楼早些休息。
回到家里,程颂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伏特加,一口干掉,而后又续了一杯。
端着酒杯,他没有更换居家服,便径直走向客厅窗边,举头望明月。明月依旧,亘古不变。“也不知道在我举头之前,明月是否也是亘古不变!”程颂闭气缓解着从喉咙到喷门的那股子辛辣,脑中却思绪不稳。
可他并没有思考接下来该怎么为父亲治病,因为他的大脑在主动逃避,逃避思考这个让他疼的问题。
他任由着思绪群魔乱舞,念头来去自如。突然间,“先后”这个词,又跳进大脑。
明月亘古不变,是在我望之先?还是在我望之后?还是先后都不变,方可称之为亘古?程颂胡乱想着,似乎触及了意识决定物质,还是物质决定意识这种高中哲学问题。
这个高中哲学问题里,老师会告诉我们是非,高考会告诉我们对错!但现在的程颂不想有主流哲学思想。他希望特殊,似乎只有特殊才能救自己爸爸。
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的烈酒,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沿着眼梢鱼尾纹滑下。
他那略显风霜的脸,沐浴月华。
用力的闭上眼,将眼中的泪挤出去。下一刻,程颂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身体重心越过沙发扶手,陷入沙发
……
急促的门铃声尚未结束,管家便打开了林老爷子家的房门。见着门口的林杏儿,老管家也只是勉强一笑,便将她迎了进来。
林宏杰此刻披着一件及膝长袍,站在自从林冲出事后便好久不在上去的楼顶露台,盯着对面已经封顶的一栋新楼。
“爸爸。”林杏儿来到老爷子身后,柔声打招呼。
“看到那栋楼了么?”林宏杰伸手指向隔壁那栋照比自己的大厦略矮的建筑。
林杏儿不明白自己父亲要表达什么,不过此刻视线在对面楼宇与父亲冷冽的脸庞之间变化,也没忙着问老爹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便反问道:“那栋楼怎么了?”
“你哥哥死在那里!”林宏杰沙哑着声音,似乎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林杏儿在出国之前,就听闻父亲终于打通京中关系,可以调查的手段更多了一些。对此刻父亲的判断,并没有意外。于是她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挽住林老爷子略微颤抖的臂弯,此刻盛海的霓虹映照在父女二人的脸上,似乎涂满了油彩的脸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