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漾湖回到宫里,已是要用晚膳的时间了,司徒墨径直地踢开御房的门走了进去。 司徒霖果然还在批奏折,过节也不休息的皇帝,司徒墨也是头一回碰上,他阿兄好像不会休息。 中午司徒霖在太和殿为朝臣设的端午宴席,这次他下令五品以下的官员不用来参加,光禄寺准备了御膳食盒给每位京官都赐了一份。 顺便去了后宫的宴会,象征性地坐了一会便走了,后宫宴请的只有一到三品的命妇,有皇家亲戚和一些老夫人,也有人带了自家女郎前来,想着司徒霖也在宴席上可以碰碰运气,谁曾想他在现场都鲜少跟四位妃子交流,走之前只吩咐崔贵妃好生看着宴会不要生出差池,便回了御房。 崔婴从刚开始的紧张,到宴会开始后的游刃有余,李奚这次为她提供了许多预先设好的宴会安排,她只消敲定好然后看着宴会顺利结束便是了。 中途只有柳臻身体抱恙离场,命妇带着女眷跟皇帝那是一句话没说上,心里只剩下苦闷,安生地看完了太常寺和教坊司排的节目便散了。 下午崔婴送了份玫瑰蜜淋白粽过来,向他汇报了今日后宫宴会顺利结束,司徒霖很满意,知她为宴会忙了些时日,劝她回去早些休息。 …… 司徒墨从李奚口中听说阿兄今日的行程很是不解:“贵妃都送甜点来御房看你了,你下午就不能陪她在御花园赏游一番吗?” “朕有奏折要批,没有那些闲情雅致!”司徒霖看见弟弟就头疼,这小崽子自己还未娶妻,就开始给他阿兄出主意了。 “行吧,阿兄就是这种为国事废寝忘食的行事作风……墨早就见识过了。”司徒墨替他不曾见过面的女郎感到遗憾,司徒霖这般不解风情,恐怕那贵妃很有怨言吧。 “让正殿上晚膳吧,朕和阿墨一起吃,准备些雄黄酒……” 提起来雄黄酒司徒墨起了兴致,正好能配他带回来的菡萏粽,走到桌案前把司徒霖手中的奏折随手一丢:“阿兄,我们快去正殿吧!” “好好好……”司徒墨抓着连声说好地司徒霖径直地出了御房。 胡朗把菡萏粽交给尚食局的宫人帮忙剥开摆盘,侍膳太监试过毒后摆上了桌子。 “阿兄我们先喝雄黄酒,我敬您,墨祝阿兄端午安康!” “去太学几日倒是学了些漂亮话?”司徒霖打趣弟弟,平时想从司徒墨嘴里听吉祥话是不容易的,看来快一月不见,阿墨是想念兄长了。 “阿墨特意为阿兄编了五彩绳。”说着司徒墨从怀中掏出一根编的歪歪扭扭的五彩绳,拿给了他。 “阿墨有这份心意,我心甚慰。”司徒霖收到弟弟亲手编的五彩绳胸中充斥了暖意,笑着拍了拍司徒墨的肩膀。 司徒霖低头亲自绑在了腰间的玉佩上,然后就是听着司徒墨讲在太学这一月发生的事。 听到玉笛有毒这件事是徐知意所为,司徒霖也发表意见:“我猜这是徐知意自作主张,按照徐牧的行事风格,是不会让身边人直接去下毒的,估计司徒期对此并不知情,他不想让卢家关注到徐裴两家人……” “徐家女郎心肠歹毒,竟然会出这种毒计来挑拨阿兄和卢家的关系!要是卢琤琤真出什么事我就……” “你就如何?”司徒霖很好奇自家弟弟和小冤家的关系。 “我就百口莫辩了啊,嫌疑在我和沈遐州身上,卢三将军也不是傻的,自然会怀疑到我,那我就没办法接着学武了。” “我说,卢琤琤出事了,你会如何?” “墨……墨会伤心的吧,毕竟卢琤琤是墨的同窗友人。” “哦~原来如此。” “阿兄你似乎另有所指……”司徒墨明白了司徒霖想表达的意思,这是怀疑他心悦卢琤琤。 “阿兄可什么都没说啊。” “我和卢琤琤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对……总之我们是同窗关系!她是阿墨的好友,和沈遐州王栋是一样的。” 司徒墨越解释越苍白,急得站起来围着桌子转圈,司徒霖和李奚交换了眼神,笑得更开心了。 * 玉国端午的假只休一天,但在五月份给五天的田假。 韦安时早早地安排好田假的活动,因着贵女公子们家里虽是有农田庄子,休田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到田里干农活。 所以太学几位博士集思广益,想到了好办法,那就是田假前两天去煦阳山脚下的农田里帮农户们收割麦子,插秧种水稻。 丁班年龄还小,学生们就直接放假了,甲乙丙三个班都需要去田里农作,体验农户生活,晚上回太学住。 <
> 卢琤琤对此没什么经验,倒是卢亦玦贴心地给她准备了斗笠和短打衣裤。 正午还要弯着腰在田里割麦子,卢琤琤体会到这斗笠的用途,她平时坚持晨功力气见长,做农活倒不会很快疲累,但是手握着短镰把手掌磨出了水泡。 司徒墨丝毫没有准备,太阳地里硬晒了半天,远远看到卢琤琤戴着斗笠,他也想要个能遮阳的帽子啊。 “胡朗!” “是,五郎可是要饮水?”胡朗捧着水囊赶了过来。 司徒墨接过水囊灌进肚里半壶水,这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去,给本王弄个斗笠来,太晒了。” 可惜为时已晚,到晚上要回太学,路上卢琤琤碰到他,司徒墨好像被阳光晒伤了,脸红的堪比关公,这大红脸大红脖子给卢琤琤乐得险些撅过去。 “胡朗,行宫里找找有没有治晒伤的药膏吧,你家五郎若是再不涂药,就要从小白脸变成小黑脸咯~” 司徒墨没好气地抱怨:“你准备斗笠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这可不能怪我,这是亦玦阿姊送我的。” 沈遐州快走了几步来到二人身边,司徒墨一转头把他也吓了一跳:“商王,你这脸是怎的了?” “晒伤了,沈遐州你看,他连脖子都红了哈哈哈!”卢琤琤嘲笑他,还要指给沈遐州看。 “哎?沈遐州你没戴斗笠吗?” “遐州没有准备斗笠。” “那你怎么晒了一天还这么白,没有被晒伤啊?” “遐州,好像从未被晒红过……” “啧啧,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司徒墨你还是好好涂药吧。” 司徒墨在一旁黑着脸不理二人了。 …… 王栋因着个子大有些蛮力,被独自分到一片田里割麦子,割完还要犁地。 他本是穿着衣服的,干到一半实在是太热,便把上衣解下来腰间一围,光着上半身干活。 他提着镰刀从田里出来时恰好碰上了甲班的几位卢家人。 当然其中也有卢亦玫,卢亦玫还很热情的给他打招呼:“王栋,看起来你今日卖了大力气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王栋这才回过神往身上一看,汗水布满他的胸前和窄瘦的腰,顺着他腹部沟壑一滴一滴落在系在胯上的上衣。 “啊!!!对不住!”王栋丢了镰刀捂着双胸跑开了。 卢勉从地上捡起他的镰刀:“他跑什么?是因为光膀子被我们看到了吗?” 卢谦:“不是被你我看到,是被女郎看到觉得不合礼数,羞愤逃走了。” 卢亦玫:“啧……个子挺高,身材太瘦,肌肉不如阿耶的明显。” 卢亦玦:“你都不害臊吗?一直盯着人家看,都跑远了还在看……” “怎么了?光着膀子不就是给我看的吗?看看又不掉肉!”卢亦玫理直气壮的反驳。 卢谦憋了半晌来了一句:“少看,看多了生眼疾。” “我偏要看!少管我!” “随你吧随你吧……”卢勉扶额。 第二日就不那么轻松了,有人因着昨日干活,肌肉酸痛,胳膊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像卢家人和司徒墨这些习武的比其他人症状轻一些,却也没好到哪去。 司徒墨斗笠上挂了白纱,把自己的脸挡的严严实实。 他这般挡着,卢琤琤就越是好奇,实在忍不住了,她翻过田垄走到司徒墨跟前。 “嘿!挂着白纱你还能看得清楚吗?这不影响割麦子?” “活干完了吗?就跑来我这边。”司徒墨声音哑哑的,听起来人很疲惫。 卢琤琤趁着司徒墨不注意飞快地撩起白纱,她被眼前看到的震惊了:“你这是……” “谁让你随便撩我的白纱的?你这女郎好烦人。” “噗,那我祝你快点好起来哦。” “闭嘴,快走开!”司徒墨一听这个更没好气了。 卢琤琤在白纱下面看到司徒墨全脸和脖子上都敷着墨绿色的药膏,看来应该是被昨日晒怕了。 她刚往回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司徒墨的惊呼声,转身发现他头上的斗笠被风吹了起来。 司徒墨心想,完了,我这帅气形象毁于一旦!以后我在太学没办法混了!大家只会记着我涂绿色药膏的样子! 卢琤琤在田间奔跑了起来,跑了没有十米便把斗笠追到了,她又跑着折返回来,伸着手把斗笠扣到愣在原地的司
徒墨头上。 顺便帮他把斗笠上的白纱也放了下来:“我给你把斗笠追回来了,放心吧,没有人看到你。” “……谢谢。”斗笠白纱里发出瓮声瓮气的道谢。 卢琤琤歪着头把手放在耳侧:“什么?什么?没听清楚!” “谢!谢!”司徒墨受不了她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 “哈哈!听你一句道谢好难哦~我今日算是赚到了,你好好干,我走了!” * 今日王栋不敢再脱衣服了,他裹得严严实,一颗扣也不敢解,短打衣领让他裹在脖子下面,非常的紧实。 他比别人进度快,这会已经在翻地了,推着犁车在地里一趟一趟地走,直到最后一趟完成,看着精心翻动的土地,他很有成就感。 王栋拿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王栋怎么了?谦阿兄,勉阿兄,咱们过去看看!”卢亦玫割麦子割到一半直起身子歇一歇,看到王栋斜倒在田垄旁,赶忙叫上两位阿兄去看看情况。 卢亦玦猜想是中暍了,跑去去井边打水过来。 卢谦和卢勉二人发现王栋昏迷不醒,把他抬到了树荫下。 卢亦玫指挥着卢勉帮他把衣服解开散热气。 胡朗在田间发现这边的情况赶了过来:“王二郎是出了何事?” “你来的正好,有扇子吗?给他扇扇。”卢亦玫焦急地问胡朗。 “有,奴带着呢!”胡朗的后腰正好别着把蒲扇,赶快取了过来给王栋扇风。 “给我吧,我给他扇着,你去帮亦玦提水过来。” 胡朗应下来,在半路上从卢亦玦手里接过一桶水。 卢亦玦:“这样不行,阿兄你给他把靴子脱了,然后拿帕子沾了井水给他擦拭手脚。” 胡朗觉得一桶水不够用,又去提了一桶过来,女郎们把帕子都贡献出来,用凉井水帮助王栋降温。 王栋幽幽转醒:“好晕……我这是在哪儿?” 卢亦玫没好气地回答他:“在第五层地狱,刚受了蒸笼之刑。” 王栋虚弱地露出来个笑容:“那阿姊怎、怎会在地狱呢?栋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还有空说笑呢,看起来是不严重啊。热得都昏过去了也不知道在树荫下休息片刻,你是傻子吗?只知道干活?”卢亦玫叉着腰指着王栋教训他。 “栋知错。” “不不,是亦玫的错,不该长个眼睛就乱看别人,吓得你王栋天气热也裹紧衣服不肯松懈,以后我便再也不看你了!”卢亦玫气得转身就走。 “亦、亦玫阿姊……阿姊!”王栋想爬起来追上卢亦玫跟她解释,浑身没有力气,挣扎半天脱力地靠在树旁。 “好了,让他靠着树歇会吧,胡朗,把水囊给他。”卢勉感觉王栋还没完全恢复,卢亦玫跟他吵架确实不对,不能这般苛责一个病人。 “二郎,我喂水给您?”胡朗觉得王栋这会儿自己都拿不动水囊呢,便主动给王栋喂了些水,又坐在一旁帮他扇着风。 卢家两位阿兄见着王栋无碍,几人也都补充了水分,回到田里继续割麦。 王栋眼神还是紧紧望着卢亦玫在田间的背影。 胡朗叹气:“二郎,你又何苦这么拼命?你中暍是卢四娘子最先发现的,她让她的阿兄把你抬到这树荫下还用帕子沾了冷水给你擦身体,她这般冲你发脾气,只因你不爱惜身体,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郎啊……” “我知她是好女郎……我知……”王栋喃喃地说着,他不知此刻心为何有些酸涩的钝痛,又带着隐隐地欢喜,他不敢再言语了,怕这份欢喜就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