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永安侯府,虽一大早就洒扫干净,门庭大开,一付阖府上下准备恭然迎候贵客的模样,可永安侯禇齐,人坐在正堂椅子内,脸色却始终黑沉沉的不郁。
管家几步小跑进来:“启禀侯爷,到了!慧王殿下、瑞王殿下、宣平国公爷,还有……还有……”管家迟疑着,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那第四人,“还有贺姑娘,都来了!”
“嗯。”禇齐冷着脸,声音淡淡,站起身,拢了拢衣袖,随即冷声道,“随我去迎客吧。”
今早的拜访是楚煜白昨晚就同禇齐商量定的,是以禇齐一早就将一切准备好,可终归,他这只是给两位皇子和国公爷楚玚的礼节,至于那个竟然能够去而又返的逆女,禇齐心底一声冷哼。
正思索间,几人的身影已经在小厮的引路下绕过照壁墙,正向堂内行来。
熟悉的雕梁画栋、屋宇格局,眼熟的仆从小厮、丫鬟侍从,他们每一个人在第一眼看到随着两们皇子及国公爷踏进侯府的贺云璃时无不一脸惊讶,险些失了仆从礼节,可到底,下一瞬,就一个个弯身屈膝,再不敢抬头。
‘那不是假郡主吗?她何以会回来?’
‘天呐,我没看错吧,她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
‘……’
这些一字字的议论之语,贺云璃不必亲耳去听,单从那些仆妇小厮们浅显易懂的表情中,已然能读出一切。
自从踏进永安侯府,贺云璃心口就又开始一阵阵的发闷,窒痛。她甚至不得不悄声在心内安慰本体的贺云璃:对不起,我知你并不想踏足这里,可人命关天,我此番终还是不能不来。
“慧王殿下,瑞王殿下,国公爷,请恕属下有失远迎!”
禇齐遥遥开始各三人行礼,楚煜白忙还礼,并当先扶了他胳膊起身:“侯爷客气了。”
禇齐目光在三人面前掠过,在经过贺云璃之时如同只当她是个不存在的人般目光轻轻跃过,甚至话亦不多说一句,如此明目张胆的轻视,倒让楚煜白刚刚在宣平公府时拍着胸脯向贺云璃说下的保证之言,十分苍白无力。
楚煜白自知无颜,不得已,只能先开了口:“侯爷,贺姑娘,你也熟识,贺姑娘在疆梨时助我们识得半妖,身负奇术,立下大功,我们此番回长京,特意请了她来,就是希望能由她帮忙,找出夫人和纯儿。”
禇齐听了楚煜白林林总总的一番话,忽然拱了手,客气道:“两位殿下,国公爷,还站着干什么,快先请坐。”
愣是不肯接楚煜白的话,楚煜白一怔,眉间有不豫。
禇齐眸光阴暗着,似乎也终于察觉出来几人的不郁,罢了,下马威也给过了,他也懒得再继续,于是只单手冲着贺云璃的方向摆了摆,懒声道:“坐。”
“谢侯爷。”贺云璃冷声答一句,再抬头,见禇齐如此矛盾态度,心中不禁冷笑,随即淡然开口,“侯爷也知,小女子不过是一山野粗人,自小不懂礼节,客套话我也懒得说,我只想问一句,侯爷如今找人查案的也折腾近一个月了,可有查出,为何这怨鬼单单来绑永安侯府的夫人和小姐?”
禇齐抬头:“为何?”
贺云璃唇角一挑,双眸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不知侯爷可否听过这样一句古话,‘人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此一话落,禇齐脸色一阴,单手狠狠拍了身侧的桌几一掌:“混帐!”他转了头,一脸怒目的看向她,“你想指桑骂槐些什么?我做亏心事?那魏安侯夫人不也一起失踪了吗?你怎么不说她也做了亏心事?”
禇齐声音很大,洪钟般的声音在整个堂内阵阵响过,气势迫人。
依着往昔还在长京时的贺云璃,经禇齐如此大骂,她早吓得抱头痛哭,只知木讷呆然的一遍遍重复‘爹爹饶我!爹爹饶我!’
可如今,经禇齐这样一通煞气十足的训斥,下首静坐的女孩儿却纹丝不动,她低眸用茶盖抚了抚茶叶,甚至缓缓啜饮一口,方淡然放下茶杯,转了目,淡然迎上那冷硬的视线,轻声道:“侯爷如此大声,是觉得我冤枉了你,感觉委屈?”
她红唇微弯,微抬起头,发间藕荷色发带随发而轻动:“只可惜,侯爷,我这人向来只凭眼见的事实说话,昨晚那怨鬼虽我与之仅有一面之缘,可于刹那间,我还是认出,她曾经就是这永安侯府的人,昔日也是曾在这侯府里与侯爷共用饭,共饮茶之人。”
贺云璃清冷淡漠的话语如一阵轻风滚过堂内,可仍旧使整个堂内所有人无不一脸震惊的瞪大双眼。禇齐更是双眸震动,面色惊疑苍白。
楚玚转了头看她:“你这是何意思?”
贺云璃却继续紧紧盯着禇齐此时已经颇为动摇的眸光,淡声追问:“候爷,贵府二公子禇泰,现在身体可还好吗?”
‘当啷!’一向稳重自持、威慑力十足的永安侯禇齐,身侧一杯热茶,打翻在案几之上。
***
永安候府是极大的,到底是世代勋贵,祖荫庇佑,故而整个侯府之内无不花草蓊然,亭台轩峻。
可这富贵候府之中,却偏只有面前这一处,万物凋敝,煞势自成。两位皇子并楚玚望着面前着轩阁三字牌匾的院落满目疑惑。
面前院落院门未开,院内却有一截树枝自墙内伸出,那像是一树梨树,只是此时已枯黄干裂,微风一拂,大把黄叶枯枝簌簌而落,实在与这轩庭侯府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