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何繁放下手中的汽水。 赵简简心脏瞬间收紧，她下意识说出来。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以吗？” 何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病不分性别、年龄和性格，况且只是特定的密闭空间才会发病。” “关了灯的密闭空间，是吧？” 赵简简小心翼翼的说出答案。 何繁喝了口汽水，没有否认。 赵简简只觉得浑身发毛。 如果她只是单纯梦见何繁也就算了。 怎么现在还成了预言家了？ 她是先梦到何繁有幽闭恐惧症，然后才在现实生活中发现他有同款隐疾的。 也就是说。 她的梦抢先一步。 预言了何繁的隐疾。 赵简简胸口仿若堵了一块大石头，上不来下不去，卡的人闷痛。 而旁边上的何繁也没有倾诉自己病情来龙去脉的意思。 他们各自沉浸在私人情绪里，刚才融洽的氛围稍纵即逝。 只有玻璃橱窗上映射出两个冷淡的身影。 两罐橘子汽水很快见底，他们便各自回家了。 那一天，赵简简心都是惴惴的。 晚上和周柯在火锅店用晚饭时，她将电梯遭遇讲给男友听。 “你是不是也跟着吓着了，看你脸色不大好。” 周柯的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赵简简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她握着周柯的手：“我没事，就是挺没想到的，何繁竟然有幽闭恐惧症。” “也还好吧，现在这个时代，没点毛病都不能叫正常人了。我就密恐啊，你不是说你有深海恐惧症，网上那张图，明知道拉到最下面是海绵宝宝，但过程中还是害怕的要死。” “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真把我吓到了。” 赵简简怔怔的看着桌子上没吃完的刀鱼。 鱼背上泛着灰色的光。 “真的挺吓人……”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连续两遍强调“吓人”这个词。 周柯仔细凝视着女友的神情，温暖的手掌摩挲着她冰凉的手指。 “听起来是挺严重的，不知道他怎么得上这个病的，不过感觉何繁对这个病是有认知的，应该看过心理医生了吧。” “出现幽闭恐惧症的原因有很多，像是童年、性格、心理压力之类的，不过关系最大的是幼年时期的创伤性经历。比如，童年遇到不愉快的经历，心理受到伤害，继而出现心理阴影，成年后就会开始影响心理健康。” 赵简简缓慢而又流利的陈述出来。 “学校还给你们培训这种课程呢？也是，现在高中生的心理健康也应该被重视。” 听到周柯的夸赞，赵简简后知后觉。 像糟了一道晴天霹雳。 她方才说的。 都来自于梦境中的自己在网上所查找的资料。 现实生活中，她并没有搜索过“幽闭恐惧症”的信息。 与其说那是一个梦。 不如说像是一段植入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想到这里，赵简简不禁打个寒颤。 太怪了。 这事太怪了。 …… “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柯见赵简简的面色一层一层叠上灰，关切的询问。 “可能是出差太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赵简简缓缓起身。 她的头很沉，脚则像是踩在棉花上。 不单是这一件。 遇见何繁之后的所有梦境都太奇怪了。 是梦境。 似乎，又不只是梦境。 - 回家后，虽然精神和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赵简简又马不停蹄将行李箱腾出来。 将陶敏这一周攒的旧衣服塞进洗衣机，把水池里不知道摞了几天的碗都刷出来，才肯休息一下。 她刚躺在床上发呆，陈可儿的电话又打过来。 电话那头声音十分欢脱。 “简简，猜我吃什么呢？” 赵简简闭上了眼睛，四肢乏力酸痛，脑子里却
像过着电流。 酥酥麻麻的。 她还没从今天和何繁的电梯遭遇里缓过劲来。 因为梦境。 很多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吃什么？” 赵简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敷衍问着。 “我在吃碰碰凉啊。” 赵简简骤然从床上弹起。 “你在雅林呢？” 碰碰凉是雅林高中门口最受学生欢迎的冷饮店。 高中时期，赵简简总和陈可儿在那里吃冰淇淋来着。 而且…… 刚开始做梦的时候。 梦中的自己在碰碰凉里和路过的何繁对视过一眼。 “是啊，我回嘉宁办点事。” 电话那头陈可儿咔咔嚼着大薯条。 “咋的，你要来啊！” “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赵简简说着便点开乘车软件订了车票。 她一向是个行动派。 赵简简决定回雅林看看。 毕竟梦里的一切故事都是在雅林发生的。 她需要清楚的触摸到梦境和现实生活的边缘。 现实和梦境一定是黑白分明的。 她不想含混不清的过日子。 第二天早上，赵简简出现在陈可儿家时，陈可儿还在床上赖着。 赵简简硬是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十分钟洗漱穿衣，然后直接打车去雅林。 “赵简简，以前你要是现在这性格，咱俩真成不了朋友。” 陈可儿一边扣着眼屎一边抱怨着。 “没事，等我婚礼随完礼份子再绝交。” 赵简简打趣到。 陈可儿回她一个‘你想得美’的表情，身子往前探。 “你咋回事，怎么突然寻思回嘉宁，还非得去雅林看看呢？” 赵简简有些局促的拨了下头发：“重温一下过去时光呗。” “你？拉倒吧，你不是说最讨厌高中了嘛。” 是的。 赵简简最讨厌高中时光。 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几乎掀翻了赵简简预设好的人生路径。 高中就像一道分水岭。 之前的赵简简和之后的已经判若两人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刻要去雅林高中解密。 赵简简正思索着。 车子停在了雅林高中大门前。 雅林是一所老校，她们上学时候就很破旧，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看也是一种自来旧的即视感。 赵简简和陈可儿漫步进校园。 周六学生们还在正常上课，陈可儿二姑是雅林的后勤老师，等下会过来接待二人。 赵简简高一时和陈可儿在十六班，后来理分科后，理科极差的赵简简自然选择了学，进入了二十班，而陈可儿一直在十六班。 即便是在梦里，她的背景经历也都大差不差的。 除了何繁。 “可儿，咱们高一的物理老师叫什么来着，他是不是一直教你们班？” 陈可儿挠挠下巴：“李什么胜还是张什么胜来着，你也知道，我物理超差，早都忘了。” “不是姓潘嘛？” 赵简简记得，梦里教十六班的物理老师叫潘磊。 这个人不仅是老师。 还是何繁父亲的老同学，和何家关系十分交好。 “潘？” 陈可儿挠挠头。 “简简，你不是也在十六班待了一年吗？虽然我记不清了，但肯定不姓潘啊！” 赵简简其实隐隐约约也记得他们高一的物理老师并不姓潘。 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招呼着陈可儿。 正是陈可儿二姑陈老师。 陈可儿亲昵的跑过去抱住陈老师，然后再介绍赵简简。 “你的小朋友赵简简，我记得的，那时候总穿的公主裙扎着两个马尾辫的。” 黑历史再度被提及。 赵简简实在汗颜。 陈老师又问了赵简简一些工作和生活的情况。 “哦哦，当老师多好啊，你都要结婚啦
，我们家可儿天天写言情小说写的可来劲，连个对象都不往家里带，你啊，跟人家简简学着点，你看看人家多成熟，你看你还那傻样。” “好啦，二姑。” 陈可儿顶着数落努努嘴巴。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赵简简笑着看着陈可儿和姑姑撒娇的一幕。 其实她觉得陈可儿这种不变特别可贵。 如果她没遇到后来的那些事。 可能自己…… 不过她还是乐于自己的变化。 以前的那个赵简简，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陈老师，我想问一下，咱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潘磊的物理老师，教我们那一届的。” 赵简简直奔主题。 “潘？磊？” 陈老师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咱们学校里的师资力量一直挺稳定的，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啊。” 赵简简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潘磊也是梦境杜撰的。 “怎么了？” “没事，我随便问问。” “对了，你们不是说要去学校顶楼的天台看看嘛，钥匙我拿着了。” 陈老师晃晃手里的钥匙，带着两个女生去到了楼顶的天台。 高中时期，赵简简和陈可儿总来这和外班的同学交换漫画、少女杂志，所以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但现实生活中，赵简简是从来没有进过天台里面的。 那时候只是好奇的透过窗户看了下内部构造。 咔哒一声。 陈老师打开了锁头。 门像是卡住了很费力才推开，灰尘四起。 “你们确定要进去嘛？这地压根没人来，说不定里面有老鼠。” “老鼠？” 陈可儿一听也害怕了。 “没事，我自己进去就行。” 赵简简说着踱步进去。 陈可儿和二姑一头雾水，无法想明白女孩执意要进入的原因。 赵简简捂着口鼻走进灰尘漫天的天台。 天台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碎了，学校为了省事直接钉上木板，光线基本上透不进来，黑沉沉的一片。 赵简简打开手机手电筒，慢慢往里探着步子。 梦里童话秘境一样的天台。 现实暗黑深海一样的天台。 再次出现了边界。 饶是如此，赵简简依然往里走着。 她用手电缓缓的扫过天台的每一处。 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架望远镜。 她本人对天学并不感兴趣，不能一眼区分是不是梦中同款的望远镜。 走近了，赵简简弯下身子。 将光线对准望远镜的镜头下方的位置。 那里积了三四页纸那么厚的灰。 伸手揩去，露出光溜溜的镜筒。 并没有“hf”的标记。 身在漆黑的天台，赵简简的心却瞬间洞明了。 看吧，梦都是假的。 她觉得这趟短途旅行可以圆满结束了。 - “陈老师。” 陈老师送别自己的侄女和侄女同学后，缓缓的往后勤办走着，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她回过身，是教务处的马主任。 “刚才那个是不是你侄女？” 陈老师点点。 “我就说瞅着有点像呢，上学那阵我没少没收她那些言情小说，现在想想，可能是耽误这孩子了。 马主任拿着大水杯走过来。 他是学校里的老人，为着雅林操劳了大半辈子，性格严肃板正，被学生送外号地中海杀手。 如今地中海都保不住了，彻底变成光亮的秃头。 或许是因为明年快退休了，人也变得慈祥了不少。 “小孩子懂什么。” “她身边女孩是赵家那个小姑娘吧。” “是啊。” 陈老师接着话茬：“这俩孩子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去天台里看看，还问他们那一届有没有一个叫潘磊的物理老师，咱们学校除了您
以外数我最熟了，哪有这人啊？” 陈老师边说边往前走着。 马主任定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 “潘磊？不是小潘吗？” 陈老师有些惊讶看向马主任：“还真有这人。” 马主任拧开保温杯，茶香四溢，他呷上一口香茗，饶有兴致的说着。 “小潘物理教的很好的，是个人才，本来他要来咱们雅林教物理，都和我说好了的，结果开学前，突然间就不来了。” “还有这事？这不是差点就成了咱们雅林的物理老师了吗。” “是啊，都十多年了，我真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可惜。” 马主任唾了口茶叶，有些亢奋的挥动着手中的保温壶盖子。 “哎！我想起来，那一年就是你侄女高一入学的那一年。” “说来这潘老师要是来雅林，就要教我侄女这一届吧！” “是啊，真可惜啊，他要留下的话，说不定能给咱们雅林带出个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呢。” 虽然早已是陈年往事。 但回想起来马主任仍然心存惋惜。 “对了，这两个孩子怎么问起潘磊了？” 陈老师想起赵简简那若无其事的语气。 “她们啊，就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