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承天百姓都知,只有生出皇上长子的女子才能做皇后,而今因皇上不曾孕育子嗣,所以这皇后之位仍虚悬着。
因而在承天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莫不是宫里的两位。
一位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皇太后白氏。
还有一位乃是皇上的祖母,太皇太后吴氏。
但因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许久不管皇宫里的事,所以如今新进宫的人听得最多的便是太后如何如何的旨意,而于这位太皇太后,甚至已多年不曾出过她的宸禧宫了。
然于腾婴来说,宸禧宫却并不陌生。
这一日,初阳刚起,她便又来到了宸禧宫。
只这一回,与她同来的还有荆不言。
但为不搅扰太皇太后安宁,荆不言并未以金威卫统领的身份出现,而是着了一件小太监的衣裳,与阿不一左一右跟在了腾婴身后。
许是偏居一隅,宸禧宫少有人来往。
便是近来宫里出了这么多事,宸禧宫的人照旧波澜不兴,该做甚的做甚。
腾婴假借给太皇太后送药的名义见了太皇太后,便与荆不言退了出来。
她来宸禧宫多回,与宸禧宫的太监宫女也面熟了,她只道去看看妘朵,便有小宫女给他们指了路。
腾婴谢过小宫女,便循着小道去往妘朵住处。
然此刻跟在腾婴身后的只荆不言一人,阿不却仍是留在了太皇太后那里。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从前最疼宠怀煜王爷,只后来长乐宫那场大火,林太妃殁了,怀煜王爷虽侥幸活了下来,但许是思念林太妃太甚,这几年越发不爱出门了,听说好几年都不曾来宸禧宫请安了,太皇太后思念孙儿又加上年岁大了,便越发的有些糊涂了,但凡见着长得好看的甭管男女都要拉着说上几句话才会放手。”
纵是腾婴也有些疑惑,阿不虽非真正的宫女,但到底装扮成了女子模样,再说阿不之前也来过几回宸禧宫,从不见太皇太后对阿不另眼相待,也不知今日怎的了,太皇太后一见着阿不,便径直拉着不松手,还一个劲的嘟囔着:好孩子,是你啊,是你啊。
当然太皇太后宫里的人只以为太皇太后又犯病了,并不会太在意阿不是何身份,但。。。。。。
想起跟在她身后一直与阿不并肩而行的荆不言,腾婴心里难免惴惴。
唯恐因太皇太后闹的这一出,让荆不言怀疑阿不宫女身份。
“太皇太后身子怕是有些不妥,”荆不言闻言沉默半晌,并未追问此事,而是转做他道。
“不妥?”腾婴脚步微顿,回过头看向荆不言,见荆不言神情凝重,眼露阴霾,不由心下一惊,“难道不是年岁大了才变糊涂了?”
说太皇太后糊涂,这话腾婴也只敢在荆不言面前说,不知为何,初见荆不言时,腾婴犹觉得此人面恶不大好相处。
可随着这几回接触,腾婴越发觉得荆不言此人虽心思缜密,心冷又嗜血,但却是恩怨分明,又对世俗规矩并不看重,所以渐渐的,她对他的惧与怕竟日日小了,直到此刻,她竟也敢直视他的双眸了。
“怕是被人下了毒,”荆不言却垂了眸,略下一闪而过的嘲弄。
“是谁?”
腾婴丝毫不怀疑荆不言的判断,她只震惊于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做这般可诛九族的大罪。
“你说呢?”
荆不言睃了腾婴一眼,只这一眼,突然让腾婴背后冒出涔涔的冷汗。
“难道是。。。。。。”
腾婴不敢说是谁,然心中却已笃定是此人。
她心中忽然生出许多愤慨与恼怒,“太皇太后不问宫中事多年,她为何还要如此。。。。。。如此做?”
她想不出那人这么做的理由,毕竟在这宫里,那人已掌了权与势,实在没必要还要对一个耄耋老人做出这般恶毒之事。
“你刚才不也说了,太皇太后从前甚是喜爱怀煜王爷,可我听说太皇太后当年也很是照拂林太妃,而林太妃与那位不睦亦是人人皆知。”
荆不言背了手,望了眼宸禧宫的一角宫墙,斑驳又脱离,犹有些青瓦泥在北风里瑟瑟飘扬,雪地上灰黑一片,显见着年久失修。
荆不言的声音飘忽又讥诮,“纵过多年,嫉妒之心并不会消失,反而会因为常常想起蚀骨挠心,可那被嫉妒之人早已死了,若不将这郁气发泄出去,她又怎会甘心?你。。。。。。”
荆不言半斜了身子,瞥了腾婴一眼,有些嘲弄,“在宫内这些年,见过的活人死人听过的坏事恶事也不少,为何还如此天真?人心险恶,并不会因为你对她善,她便回以你善。”
“我。。。。。。”
腾婴被说的哑然无语,虽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荆不言说的有道理。
确如荆不言所说,她在这宫中生活了十二年,她善待过的,她医治过的,她送过药的,不计其数,但几乎所有人都仍旧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永巷令,一个卑贱的奴才,纵与她一样为奴的宫女太监也并未与她说过一句感谢。
她默然良久,终于对荆不言道了一句,“可也有人待我好,我不能回报一二。”
“你说的是伶珑医女?”
荆不言忽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