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赦免宋卿好前,父皇还是象征性地征求了大臣意见,最后当庭拟旨。
五哥因举言有功,被赏了,连带着他的生母淑妃一起,赏了牛眼那般大的夜明珠两颗。
淑妃年华早已比不了其他嫔妃,终日将心思花在如何打理自己的脸上。但自皇贵妃进宫,父皇连点小意温存都不曾给她,仿佛忘了有她这个人似地。
“所幸五殿下争气。”
近身掌事宫女阿谀奉承道,叫淑妃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对了,给李侍监的好处,可是亲手送到他手里的?”
掌事宫女攥着手点头,“回娘娘,亲手不假。”淑妃点点头玩指甲,“这次多亏他给本宫提醒。”
“但众人皆知,李侍监是皇贵妃的心腹,娘娘何以轻而易举信了他?”
淑妃哼笑一声,“重宫内哪有心腹二字可言?若有,不过银两给的不够多。”
那头李侍监正在去领赏银的路上,觉得耳根子热,方抬眼,便见三哥和五哥应在凉亭里下棋。
应方才被捡了好几颗棋子,着急上火地出狠招,招招都想攻敌人要害。
三哥的方向则面对李侍监,他手里执着枚黑棋刚放下,就见李侍监向自己行礼,顺口唤了他过来,“传闻侍监棋艺了得,来给本王看看,面前这步棋,如何?”
李侍监与三哥的视线交汇一瞬,又不动声色瞧瞧应,拱手作揖。
“回殿下。依奴才之见,这枚棋子,应舍则舍。”
应哪听得懂什么弦外之音,急赤白脸嚷嚷:“还有请外援的?!”
三哥不知听没听进去,只见那意态越慵懒,随后弃掉对弈局,将上京城外刚到手的一间小酒坊地契递给应,“行了,算你赢。”
酉时,大内监牢。
“圣旨到!”
徐总管领着一队人,径直去了宋卿好的牢房。
宋卿好双手的镣铐刚被解除,又因几天几夜没进过食,所以被两侍卫扶着还是直往地上倒。
“陛下有旨,沽苏宋氏勾结外寇起谋造反有负皇恩,即日充公名下财产,交接商会理事一职,族下满门——”
“择日问刑。”
意料中的结局。
宋卿好为了不丢人,半撑在杂草地上眼都没眨,又恍恍听见后。
“但感念宋家长子护驾有功,宋女袅袅娉娉十五余,正处豆蔻梢头年华,特免宋氏小女死罪。望日后身正影直,莫步前车之辙,以报天恩。”
旨刚宣完,三哥到,远远瞧见少女在听见满门问刑的时候,背脊还是了片刻的僵。
他本以为宋卿好会情绪激动拒绝苟活,熟料她静静地在黄昏余光中坐了半晌,最终爬起,规规矩矩向徐总管叠手叩拜,再双臂朝上,“民女,接旨。”
等徐总管一走,三哥才进去,身后的宫娥捧着套干净衣裳递过去。
宋卿好猜到这套衣裳是我吩咐送的,没拒绝,强撑起膝盖,却因在刑架上被吊太久而失去知觉,步子飘飘。
男子眼疾手快揽住少女细腰,毫不避讳拉近身前,表情望之俨然。
“腿给我站住了。”他说。
紧接着要面对的何止这些,活下来的代价,不会小。
宋卿好本就全身麻木,被他轻薄性地一压,又气又羞赧,导致出言不逊:“民女能否恳求殿下一件事?”
“嗯?”
“请殿下将您的左脸放到我的右手心上。面对登徒子,我个人觉得应该抬起胳膊给他一巴掌,但我实在没力气了。”
三哥被她这番话讲到笑一声,“我得到的回报怎么会是巴掌?还以为是以身相许。”
宋卿好神色恹恹,依旧不服输,“看来民女不仅全身无力,耳朵也闹毛病,竟听灭我族的凶手说我该以身相许。”
见她恢复了点力气,三哥松开少女腰肢,稍稍退步,轻斥宋卿好糊涂:“宋小主手里本有五两银子,劫匪头头儿本想抢得干干净净,但他的下属见你可怜,偷偷留下一两,这么明显的好赖看不出?”
宋卿好堪堪朝后退一步,歪歪地倚着刑架,悠悠笑:“感谢,感谢你们给我留下一两。”
可纵然她无法克制句句较真,却不得不承认,是他救了自己。
纵然她也不愿承认阶级壁垒真的存在,今日,她还是得恭顺低头。
因为宋卿好清楚,为了保住自己,爹娘做过怎样的牺牲。任她狂至青云上,从此都不敢再轻贱这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