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夫人让人杖责了金嬷嬷,可大夫人当家主事,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谁敢真的下狠手?且下院不养闲人,所以金嬷嬷只装模作样的躺了两天,就开始下床干活了。
这天下午,桑梓正在老夫人屋子里做针线活,蕙心和简兮坐在绣墩上帮她理着丝线,忽然见潋秋跑进来说:“老夫人,出事了。”
老夫人正倚着靠枕打瞌睡,闻言有些受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潋秋回道:“就是大夫人身边的金嬷嬷,今天上午随着下院大厨房的人出去采买,结果在街上被马车给撞了,被人送到医馆之后,不大会就咽了气。如今人已经被抬了回来,大夫人正在前院忙着让人入殓呢。”
桑梓见老夫人听完潋秋的话后,原本紧张前倾的身子,明显松懈了下来,依旧靠了回去合目道:“真是造孽,算了,让大夫人看着办吧。”
蕙心和简兮对望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脸上却不约而同全是故作惊讶之色。
惜春给老夫人端了热茶来,将这两天在外面听到的事情说给老夫人听:“若说这金嬷嬷也是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听说去了下院的大厨房,什么事都做不顺手,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老是颐指气使的打人骂狗,没想到这才头一天出去帮把手,就出了事。”
老夫人闭着眼睛哼道:“大夫人身边的这几个嬷嬷,比主子还矜贵呢,不懂惜福之人,迟早会有飞来的横祸,也是该着她命里有此一劫。”
桑梓不好插话,只低着头,静静的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然后又听惜春说:“说来也是她倒霉,好端端的走着路,不知被谁给撞了一下跌到了路中央,结果这时候赶巧就出现了一辆受了惊的马车,那辆破马车撞了人,疯了似的跑出城去,待到官差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
这下好了,一辆出了人命的破马车,谁还敢去认领?”
桑梓叹道:“人若不走运的时候,倒霉事就会一件接一件的找上门来,这大概就是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
老夫人显然不愿再多谈这个话题,端起杯子饮茶,然后吩咐惜春说:“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准备好了没有,一会二少爷该过来了,他这个时辰照例是会饿的。”
惜春忙应着打帘子出去,接着就听到她在门口的声音:“二少爷,您过来了。”
桑怀瑾也不搭理他,直奔了老夫人的西暖阁,人虽是痴傻的,但行起礼来却毫不含糊,“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老夫人忙招手让他过去,握着他的胳膊笑问:“又去哪淘气了,今天师傅们教的功课可都学会了?”
“学会了。”桑怀瑜毫不犹豫的答应着。
桑梓有些吃惊,他这个样子,还能听懂那些枯燥高深的章诗吗?
其实桑怀瑜并非天生如此,桑梓离开桑府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而且小时候聪颖好学,五岁会作诗,七岁就能背诵许多连桑握瑜都觉得晦涩艰难的章,桑老爷一度对他十分喜爱。
大夫人心存忌惮,怕嫡子被比下去,硬逼着桑握瑜苦读了几年,这才没有招了桑老爷的厌恶。
如今桑握瑜已经二十二岁,在朝中谋了个闲差,桑梓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反正她回家都好几天了,那个大哥,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桑怀瑾今年十五岁,可说话行事,还似个八九岁的孩子,而且据说性子被老夫人惯坏了,脾气坏得很,喜怒无常的,那股疯傻劲上来连桑老爷都打过,所以府里的人谁都不敢招惹他。
秦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嫁到桑府做了平妻,因此老夫人也格外疼爱这个孙子。
桑梓还在想着,怎样从自己院子里那两个婆子口中,套出二少爷忽然痴傻了的原因,却忽然见一块松子百合糕递到了自己面前,那距离近的差点就碰到她鼻子上去了,将她吓了一跳。
她抬头,见桑怀瑾正笑眯眯的望着她,见她迟迟不接,只顾着发傻,以为她不喜欢,便将手里的糕点往地上一扔,跺脚气恼道:“祖母,外面的人都说我是傻子,不肯跟我玩,都躲着我,连三妹妹也嫌弃我,不肯吃我的糕点。”
说着,嘴角微垂就想哭。
他人本就生的白净俊朗,这样双眸含泪,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她,那样子可爱至极,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怜爱,倒真想将他当个孩子来哄了。
老夫人笑道:“你三妹妹怎么会嫌弃你呢,你都没问问她爱不爱吃就直接递给了她,也许是不合她的口味呢。”
桑梓忙起身解释说:“二哥哥误会了,只是梓儿刚才正在想这花色要怎么绣才好看,二哥哥忽然赏赐糕点,我还有些发懵,就没能及时接过来,并非是嫌弃。
其实我很喜欢这松子百合糕,记得小时候在家,我犯了错被关进柴房里没饭吃,二哥哥就总是偷偷的给我带点心充饥。我在南边的那些年,这松子百合糕也吃过几次,可总觉得没有二哥哥带给我的味道要好。”
姚嬷嬷点头,“三小姐是心念旧恩之人,不是南边的点心不好吃,而是那点心里少了家人的关怀吧?”
桑梓笑而不语,听姚嬷嬷这么说,老夫人也十分高兴。
桑怀瑾将装着点心的碟子端到她面前,很友好的望着她,桑梓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说:“还是家里的东西滋味好,二哥哥你也尝尝。”
“你没看见的时候,我都吃了好几块了。”
桑怀瑾瞥了简兮一眼,又看了看蕙心,忽然就说了一句让桑梓心惊肉跳的话,“三妹妹没怎么变样,可是这两个丫头我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