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曜不仅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顾陈年生出了情意。他更记得,后来自己对她情深的每一个点滴。
军训结束后,学子们在永安高中的三年高中学习生涯,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刚开始,顾陈年挺循规蹈矩的。江珩曜记得,因为他常常有意无意地从他们九班门口经过,有意无意地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里看过。
她低眉,她浅笑,她抿起了嘴角,她露出了两个酒窝,她和别人沟通题目,她认真地伏案写。
江珩曜也不止一次进去过九班,假装是找刘甲聊天。刘甲后来也有所察觉,但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着,陪他做戏。但无论两个人怎么玩闹,作为刘甲的同桌,顾陈年就跟没看到他似的。真的是目中无人呢。
他也曾装作很随意的样子,主动找顾陈年说过话,她总是淡淡的简单地回答,就又埋头去做自己的事去了。甚至,她对附近其他同学的态度,都很热络。是亲疏有别吗?还真的分得很清呢。
江珩曜曾经气急,也曾经恼怒。
每每那时,刘甲就笑得更欢了。
而每次课间,顾陈年也不怎么乱走动,除了偶尔下楼去一趟厕所。
后来,再到课间的时候,江珩曜就时不时望向门外外面的走廊,或者趴在走廊的护栏上,往下看。如果碰巧了,看到了顾陈年,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全程跟随,等待,再全程注视她回到班级。
时间长了,就有些眼尖的兄弟发现了江珩曜的异常,也看到了江珩曜目光追随的人,是传说中九班的那个‘冰山美人’。再后来,他们就开始起哄,往楼下大喊。
顾陈年不明所以,不知道楼上为什么闹哄哄的,她往楼上瞧过,只见一堆男生往楼下自己的方向乱喊着什么。
可自己的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孩子,他们在说谁?又在喊的什么鬼?顾陈年不能理解,她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那堆男孩子,她基本都不认识,除了有个看着面熟,噢,好像是刘甲的发小,叫什么曜来着。
后来的顾陈年也很循规蹈矩。除了隔三差五,中午的时候,偷偷溜到晖园,一个人,自得其乐。
当江珩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自己和顾陈年在晖园的相处,导入正轨后,江珩曜终于重新、更深层的,或者说是,终于真正地,认清了真实的顾陈年。
后来的江珩曜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别人眼中的顾陈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好看,气质独特,即使在人堆中,也能被一眼发现。
她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并且丝毫不那么认为。
有一次聊到了,顾陈年说过,自己的妹妹陈月是家里长得最秀气最好看的,人也很白净。自己的大弟弟陈彦,随了母亲,是皮肤最白皙细腻的。而小弟弟阿沫,是酒窝最深最可爱的。只有自己,不丑,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各方面,都不突出,算是一般吧。
能看得出来,顾陈年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并且丝毫没有对妹妹弟弟们的任何羡慕或者妒忌。大概,她觉得自己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江珩曜见过顾陈年的妹妹弟弟们,在一个放晚学的时间,他们来找顾陈年带他们去买凉鞋。因为父母不在家,因为换季了,没鞋子穿。
江珩曜觉得顾陈年的妹妹弟弟们是像她说的那样,都长得很好。明明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却一个个都像城里的孩子。轮廓清晰、眉眼分明,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斯秀气。可江珩曜还是觉得,顾陈年是其中最好看的那个。
……
顾陈年整日穿着校服,换自己日常衣服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扎着长长的马尾,偶尔也会编个蜈蚣辫,甚少披散着头发,除了少数中午回宿舍洗完头,在晖园晾晒的时候。
有一天,江珩曜到晖园的时候,看到顾陈年正披散着长发,闭着眼,微微仰着脸,迎向阳光。
那一刻,江珩曜的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了,他甚至有点呼吸困难。当时,他的心里闪过的最大念头时,这个样子的顾陈年,以后绝对不能让别人也看见。
他强压下澎湃激荡的内心,装作再寻常不过的样子,坐到了顾陈年身边,问她在干嘛。顾陈年眼睛没睁,脸也没转,只是吐出几个字:“晒太阳啊,光合作用呢。”
江珩曜心中那么多的绮念,一下子就被冲散。光合作用?顾陈年,你以为你是棵植物吗?
……
后来的江珩曜,和刘甲深聊过天。刘甲主动找他的,当发现他对顾陈年越发盯得紧了、陷得深了时。
“阿曜,顾陈年好像最近中午都很少去晖园了吧?我看见她趴在桌子上午睡的次数都比以前都多了。你是不是吓着她了?你还是控制一点吧。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要参加高考的。”
“我知道,我没忘。我有数的。”江珩曜的声音也有点闷闷的。最近顾陈年是在躲着自己,他也觉得很委屈,很难受。他只是,有的时候,看向顾陈年时,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眼睛里的暗流涌动,而已。而顾陈年,也肯定感觉到了。
“顾陈年从小到大,身边喜欢她的男孩子就很多,我听我姨哥何立洵说过。但很多男孩子在学习上都比不过她,她常年保持着那里的第一。所以,通常是围在她身边的多,但没一个敢开口跟她说的。”
“而且,何立洵说过,顾陈年虽然在学习上很厉害,但在感情方面,挺白目的。你别瞪我,这是她发小的原话,我只是重复罢了。总之,就是一直都不开窍吧,心思完全没朝其他方面想过。反正,时间长了,那些男孩子都和她处成了好哥们好兄弟那种了。她不当自己是女孩,也没拿别人当男孩。”
“有一个男同学,从小学到初中,倒是比其他的男孩子有心,经常用烦顾陈年的方式引她的注意。比如偷拿顾陈年的围巾,在她的具盒里偷偷放个癞蛤蟆,或者揪她的头发,甚至给她起外号之类的。你知道顾陈年什么反应?她把围巾扔了,她被癞蛤蟆吓到后当即就报告了老师,被揪了头发后,反手就扔了人家的,喊她外号,她连理都不理。”
“后来,她的另一个发小,就是何立洵的堂妹,何立群,看顾陈实在是什么都不懂,就跟她点明了。告诉顾陈年说,那个谁谁谁,只是喜欢你,他在本子上写满了你的名字呢。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
“后来呢?”江珩曜的心里真是气得难受,他已经听不进去刘甲找他聊天的真实用意了,满胸腔满脑子的都是酸涩的醋味。
“后来,顾陈年倒是明白了,懂了。然后,她就对人家视而不见,冷漠如空气了。那些方面,顾陈年是拒绝的。至少,高考之前不行。你说,变成那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尴尬呢。”
变成那样,自然是尴尬的。但江珩曜恨不得顾陈年对所有其他的男孩子都视而不见,只看见他一个人就好。
他知道刘甲是为自己好,他知道自己也可以等,等到高考后。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现在,也没要怎么样,没想怎么样,不是吗?自己一直控制,一直收着呢。
而自己,对顾陈年来说,应该也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毕竟,她也并没有完全视自己为空气啊,偶尔也会搭理自己几句,偶尔也会看一眼自己。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自己,然后适应两个人的相处,而已。
相比其他人,只有自己离她最近,她纵容了自己。她可以纵容自己一次,就可以有更多次。江珩曜对自己有信心。
因为,顾陈年允许了他靠近自己。
没有别人,只有他,而已。
而且,很多人都见过顾陈年笑,可有谁看到过她流泪吗?
没有别人,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