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烟云从来没有见到父亲和她这样说话，在她心里，父亲是伟岸的，是一座大山，是她依靠强有力的港湾，她抬起头，父亲苍老许多。“女儿，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过得好，就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情。”华妈妈接了一句。华烟云心知肚明，他们打的是感情牌，轻轻地拨动她最脆弱的地方，她忍住在眼眶里打滚的泪珠，“我知道了，妈妈，让我好好想想，我累了，上楼休息了。”说着，噔噔地上楼，华爸爸和华妈妈面面相觑，“我们去睡觉吧！”
华烟云回到房间里，泪眼婆娑。刚才那阵势，自从她长大成人后，头一次遇到，父母亲看似苦口婆心的和她谈天说家常，其实每字每句话都满是委屈。作为农村的孩子，她明白生活的不容易，拿什么去抗争命运的不公？自己苦学勤练，承蒙上天的垂爱，考上师范学校，改变了命运，教育人，也仅仅只是解决了自己的温饱，不可能惠及父母兄弟。他日父母老去，而自己的弟弟呢？难道也要重走父母的走过的路吗？难道自己一辈子呆在拉吉乡这个小山村吗？牺牲我一人，幸福一家子。华烟云推开窗户，一阵清风徐来，房间里的空气瞬时变得清新淡雅。外面静悄悄的，整个村子几乎找不到一盏灯，月光如练，毫不吝啬的洒下来，把树木、墙壁、瓦房镀上银光，闪闪发亮。一缕无私的从窗户钻进来，粘贴在华烟云的被子上，如同顽皮的孩子，逗着清风一起玩耍。华烟云把窗户轻轻地关上，月光不停地在窗玻璃上跳跃，它一头撞在窗玻璃上，猛的逃窜开了。华烟云斜靠在床上，枕头垫背，眼泪潸然而下。人吗，为何如此？要经历好多好多次的选择呢？而每一次选择都不要出错，哪怕是偏差一点点，都能改变你的命运？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夏天舒翩翩而来的，虽然他没有骑马过来，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是她一生的依靠，这个男人是她一生一世的唯一，她为这个男人付出女人的所有，相亲相爱明明是两个人的事，谁知，会牵扯到这么多人呢？亲情？爱情？当两者不可兼得，选择的时候，你已经绝望了。华烟云闭上眼睛，夏天舒的人影在她面前晃动，他浅浅的微笑，健壮的体魄，有趣的灵魂，迷人的眼睛……华烟云睁开了双眼，房间里漆黑一团，什么也没有，窗外的月亮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她的眼泪滴在枕巾上，枕巾湿漉漉的。对，华烟云突然想起来了，与其一个人经受折磨，不如找个人支支招，明天放学后找殷柔柔去。
殷柔柔对华烟云说：“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急匆匆过来，必定有很重要的事对我说，是不是你们修成正果，请我当伴娘吗？”“柔姐，今天我有正事找你指点迷津。”华烟云一本正经地说。殷柔柔这才发现华烟云的眼睛红肿，没有了前往的俏丽。“是不是和他赌气啦。”华烟云摇摇头说。“我都一个星期没有见面啦！”“大家都着工作呢。”“姐，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和我实话实说。”殷柔柔愣了片刻，吃惊的看着华烟云，点点头。“姐，你相信爱情吗？尘世间难道真得存在如上所写得‘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吗？”殷柔柔用手探探华烟云的前额，说：“你怎么啦，是不是发烧啦！”“姐，你告诉我吧，爱情和亲情哪个重要？”华烟云梨花带雨，不停地抽噎着。殷柔柔把她扶住，拭去眼泪。“人的一生中要历经很多很多的选择，爱情是我们追求幸福生活的开始，爱情需要面包，没有面包的爱情是经不住风吹雨打的，物欲横流的社会，诱惑爱情的东西有很多很多，亲情是尘世间斩不断的血脉，是割舍不断的纽带，是灵魂栖息的家园。”说着说着，殷柔柔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一滴滚烫的热泪滴在华烟云的脸颊上，华烟云纳闷的扬起头，“姐，你怎么啦！”“没什么。”殷柔柔苦笑着。她默默地打量着华烟云，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云妹妹，你看我光鲜吗？”华烟云不解的看着殷柔柔。“柔姐，你何出此言？在东佳县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吗？”殷柔柔苦笑一声。“每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又有谁能懂我的心？表面的亮丽光鲜能填补内心的空白？当你追求权力带来的畅快，也要学会一人独处的孤独。当你一贫如洗的时候，你人生追求的目标就是拥有财富的自由，当你拥有万贯家财的时候，你追求的目标就是想拥有快乐，当你卧病在床的时候，追求健康是你最大的目标，人生就是一个矛盾体，人总是生活在矛盾的纠结中。”殷柔柔越说声音越低沉。“我师范毕业那年，刚满十八岁，教育局的红头件规定，自己找接收单位，再开调令。我什么也不懂，父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玩的亲戚和我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家又远离县城，信息闭塞。开学会议都结束了，我还呆在家里，我以为包分配工作，匆匆忙忙跑到乡教委，一打听，从知道今年分配政策有变，要自己先找学校，在开调令。我和爸爸跑到乡中心小学，和校长说了十大箩筐好话，校长就是一句话，学校编制已满，不缺老师，你到别的学校找找，碰碰运气。我爸爸说，乡中心编制已满，那去村小、完小都可以，校长笑笑，村小、完小编制也满了，我爸爸说，村小、完小都是代课老师。校长还是笑笑，不说话，我爸爸扑通一声跪倒在校长面前，校长还是说没有编制，转身从办公室走了出去。我边哭边扶起跪在地上的爸爸，爸爸狠狠地打自己的嘴巴，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滴在地上，说自己没用，对不起我，害了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