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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剑11

乌棠斜侧着躺在榻上,视线落在身旁假寐的君染身上。室内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乌棠。”君染偏过头,“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君染没有听到她回答,默默地转过了头。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可乌棠却只是他的乌棠,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也只有你敢如此直呼朕的名讳。”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伴随着略显疲倦的声音钻入君染的耳朵,他微微扬了扬头看见乌棠坐起身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君染眨了眨眼,他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不想与她对视。君染的逃避让乌棠不喜,她掐着君染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怕我?” 君染摇摇头,他的确害怕,但不是害怕她。 君染的下巴被乌棠捏出了一道红痕,乌棠收了手,指腹停在他下唇处轻轻安抚着那印记,“听云初说这些时日你忧思难眠,我命人点了安神香,你好好歇息罢。” 君染想到先前闻到的那股甜腻的香,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又要走么?” “不走。”乌棠指尖插进君染的发丝,把玩着男人的头发,复又辗转摸上他的脸颊,特意放慢动作细细地摩挲着,似乎享受着指腹与对方肌肤相触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从前你总说我想得太多,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君染闻言愣了一瞬。 乌棠接着道:“西北有异动,我信不过旁人。”君染再一怔,许久才点了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派君幽前往陇右之事。他有些恍惚,这般做派可不像乌棠。“你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乌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与君染相处的越久,乌棠就越是沉沦,越想掌控他。可她知道,君染是骄傲的不容折辱的,她那些卑劣的手段使在君染身上只会适得其反,她不想让君染厌恶她。 “染郎。” 乌棠腻在君染身上,耳边呢喃着零星碎语,君染嗯了一声,他鲜少听到乌棠这般唤他的名字,这两个字里仿佛饱含了千丝万缕的爱意,只在不经意间才稍稍泄了些许出来,其他的都被藏在那不为人知的黑暗的桎梏里,不叫人轻易瞧了去。 “这个你收好了。”君染手心被塞了一枚温热的物什,摸着像是铜符。 “是要打仗了吧。”这三年来中央禁军不断在扩张规模,光十二卫的主力短短一年就新增了八万兵马,各地的都督府也在扩兵,每年往兵部拨的银子已经占到了国开支的四五成,看来乌棠对此役筹谋已久。 乌棠轻轻嗯了一声,“这是我部下四万私兵,非常时机,你便凭此符印调兵。”君染捏着铜符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半兵符,另一半呢?” 乌棠笑了笑,“另一半不是在你手上么?” 君染愣了一会儿,“是那鱼符?!” 乌棠嗯了一声,“不过你切记,不到万不得已莫擅令其出。” “你就那么相信我?”君染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那你便仔细收着些。” “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若早点说……”未等君染说完,乌棠便制止了他,“我若说了,你要如何?” “我……”君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悬着的心起起落落,终于定格在手上的铜符上。乌棠善于心计,如果当初他知道这是乌棠的私兵虎符,他决计是不会接受的,可是如今乌棠打了个幌子再一次把它当成一份保障递交到自己手中,他震撼之余又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大多数时候乌棠做事都还是身份谨慎的,如今她既然如此堂而皇之把兵符交给他保管是否意味着战事将至?朝野内外都不甚太平,君染自顾自地陷进战事杀伐之中不可自拔,那头乌棠忽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假若一切重来,你可还会选择我?” 君染蹙了眉头,只觉得乌棠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什么混话?” 乌棠忽然笑了起来,不等君染回应又捏住他的下巴,直接低头以唇舌入侵,至对方气息紊乱目露水光,方才作罢。 君染有些摸不着头脑,有时候他真跟不上乌棠跳跃性的思维。乌棠以拇指揩去他唇上的晶莹,低低笑道:“现在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听她自言自语到这,君染再傻也该明白了,的确前些日子他若有似无的疏离让乌棠不安,这是他的错,乌棠这样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半分的疏离都会加剧他们关系的不稳定性,更别提其他。 “我从未后悔过选择你。可你总是这般否定我们的关系,次数多了我也会倦怠的。” 君染已然调整好了心态,感情和婚姻都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像他和乌棠之前那般遇事

总往心里憋的做法迟早会出问题,夫妻之间存在问题却不思解决只想着逃避的做派实在是下下之选。思及此,君染坐起身来决定好好与乌棠说道说道,“夫妻之间总会有争执和分歧,难道你我几次争吵就要闹着分手和离不成?” “自然不会。” “那便是了。前些日子你觉得我在疏离你是么?” 乌棠闭口不言,君染也颇为无奈,“我本想告诉你我心中所想,可我见你拒不配合便也觉得多说无益,还是你想以后你我相处都如今日这般冷淡疏离?” 乌棠陡然气势矮了一截,言语中还颇有些委屈:“先前我不知何处惹你不虞,只当你后悔与我在一起,这才不敢轻易靠近,平白惹你厌恶。” 君染微哼一声,他早已见惯乌棠两幅面孔,方才还冷酷霸道这会儿倒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那既然如此,现在又怎么敢了?” “我知阿染心软,必不会真同我生气的。”乌棠拿捏着君染的软肋,半讨好半威胁地地求和,“阿染,以后我断不会如此。便是你真的厌了我,我也有的是手段让你离不开我。” “……”他倒是没见过这样式的求和的,不过这回是他有错在先,倒也不能全都怪到乌棠身上去。只是对他而言,延续了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像一座大山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不管是杞人忧天还是庸人自扰,君染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抵挡得住这滔滔历史洪流的,哪怕此刻他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员,甚至也享受着诸多的封建统治特权,但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不平等加剧了他内心的恐慌,这样的恐慌是基于时代而逐步累积的,远非常人能化解。 “乌棠,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样的事情会令你感到束手无策?” “当人无法掌控其在意之物时才会感到束手无策。”乌棠望向君染的眼眸,想从那寻些蛛丝马迹,“阿染,我让你为难了么?” 君染惊叹于乌棠的敏锐,面对未知的事物人总是心怀恐惧的,他自然也不例外。“是啊,你让我很为难,你说这该怎么办呢?”越是爱一人就越害怕失去,越害怕自己的未来没有对方参与。 乌棠一把揽住君染,咬着他的耳朵呢喃,“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好。”为她为难总比为别的为难好。 君染不想戳破乌棠的那点小心思,索性也止了话头。乌棠伏在君染身侧,不知餍足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他们相互依偎报团取暖。正如乌棠说的一般,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成都府。赵诣启程回京日,孟姡入府相送。 “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要事同你商议。” “何事?” “今皇帝召我入京定是问责辅国大将军之死,我若信口开河取信皇帝谈何容易?故此,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孟姡不在意地笑笑,“说吧,不管借什么,我都答应。” 赵诣狞笑一声:“我要借你的项上人头!”孟姡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寒光一闪,孟姡便人头落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门外侍从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 “娘!”赵絮宁猛一入内也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复又平息下来,“孟姡既已受死,想必能平了皇帝的怒气,娘,咱们快启程吧。” “我已备好快马,你带着孟姡尸首速速进京面见皇帝。” “娘?”赵絮宁还想多问却被赵诣打断,“行了,不要多问,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那您呢?” “我自有安排。你记住,皇帝多疑,定要仔细应对。”赵诣盯着赵絮宁,嘱托道:“赵家就全靠你了!” 赵絮宁紧抿着唇,与赵诣对视了一眼便转身离去。赵诣盯着赵絮宁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末了对着阴影中的人影道:“今日府中伺候之人,全部处死!” 赵诣与西南乌蛮早已接洽过,西南大乱的消息至今仍被封锁着,赵絮宁入京一事决计不能泄露出去。随即赵诣便下令开放剑南道西南门户放任乌蛮入城。 短短旬日,乌蛮便迅速占据剑南道西南门户,侵占姚州、黎州、昆明、盘州一带,并以昆明为据点向黔中道和安南都督府扩张。这头赵诣不断派人截杀所有呈至京都的塘报,避免消息传入京畿。而此时京中还一片喜庆之气,因为顺王乌榕大婚将至。 二月中旬,奉君染之命考察江南桑蚕养殖的金睿火速回京,并带来江南西道多地流民作乱的消息,因西南多地发生暴乱,官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大批流民逃亡,陆续涌入东南沿海一带。 与金睿的消息一同入京的还有邕州都督府廖九缨请兵求援的折子,乌蛮爨氏与达玛雅顿等几方势力相互勾结意图进攻安南都督府乃至吞并岭南五府,目前安南都督府

下辖的棠州,交州,峰州等地部分沦陷。 阴霾笼罩着京都长安。 大明宫宣政殿,朝上,乌棠捏着廖九缨的请兵的折子大发雷霆,下立众臣屏气凝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小小爨n氏,区区乌蛮,堂堂朝廷竟屡屡被此宵小玩弄于掌股之间,朝廷尊严何在?天子尊严何在?尔等身在阁部,朝廷重臣,遇此军机大事,竟玩忽懈怠,贪功失察,令奸贼佞鬼有隙可乘!夷狄猖獗万分,致大将损折,天威尽丧!你们还配身穿这件紫袍,皇皇然立于士大夫之列!” 众臣俯首无言。 “兵部尚何在?!” 苏定方颤抖着快步出班,双膝跪倒:“臣在。” “安南都督韩珹与爨氏交战数月,此军情大事朝廷竟无一人知晓!你身为兵部尚,该当何罪?” 苏定方吓得匍匐两步,哆嗦道:“臣,臣有失查察,罪该万死!” 砰的一声,乌棠将廖九缨的折子重重摔在御案上,“那邕州都督递京的几十封搪报被劫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事起仓促,臣实在是难知端倪,现已命兵部传檄,遣兵部侍郎柳雩前赴岭南,查察此事。” 乌棠怒叱:“废物!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苏定方哆哆嗦嗦地答道:“臣知罪!” 乌棠瞥了一眼苏定方,“立刻下旨,自即日起,免去苏定方兵部尚之职,留部听用!”苏定方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卢鹤越稽首:“启奏陛下,兵部尚虽有失察之责,但此事确系歹人策划周详,事先又毫无征兆。臣身为中令,有失查察,理应首当其冲,请陛下降罪责罚。” 萧臻也越班而出:“臣身为门下侍中身系军国大事,也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中门下两省长官为苏定方求情,乌棠脸色稍有缓和,对苏定方道:“起来吧。” 苏定方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谢陛下。” “此事关乎□□威严,社稷安定,尽速整顿军备,援兵交州,尽歼乌蛮爨氏!” 卢鹤越等三人齐声道:“陛下所言甚是。” “依众卿之见,谁可当此重任?” 萧臻略一踌躇,一旁的霍嬗声音沉稳:“老臣愿为陛下解忧。” “不可!”因武苳之事,乌棠对忠于她的老将感情颇厚,“杀鸡焉用牛刀。” 萧臻建议道:“臣举贤不避亲,不如让新科状元一试?” 乌棠思忖一二,觉得此事可行,“善!便令右千牛卫备身霍昉、折冲府校尉高兖卫芸为前路先锋,军前听用!” 乌棠话音刚落,乌榕便迅速接口:“陛下——!事关江山社稷,臣请命带兵尽除蛮夷!望陛下恩准!” 乌棠眯着眼盯着乌榕,不知道在踌躇什么。乌榕复又大声请命:“请陛下准许臣妹出兵爨氏,以解君忧!” “既如此,朕便命尔为行军大元帅,率左卫主力往镇交州,御强寇于城下!”乌棠继续道:“安南都督韩珹不谙军事,不体大局,交战数月毫无胜绩,致使大军羸弱,气势低迷,着即免去其安南都督之职。但谅其虽遭败绩然屡败屡战,加之塘报为歹人截夺,其情可悯。命其留任交州,暂任交州刺史之职,候援军到达,协同行军大将军整顿军务,以利再战。” “邕州都督廖九缨以大局为重,联合五府经略为御敌大军提供粮草被服,其心可嘉,朕心甚慰。此番援军既至,务必保障后勤,只待大军凯旋,再论功行赏。” 乌榕道:“臣领旨。” 是夜,邕州都督府。 “大人,筹集的军粮、被服都已装车,明早就可以启程运往交州了。” 廖九缨嗯了一声。邕州的军曹、粮曹率衙属日夜筹措军用物资源源不断送往安南都督府,只是府军始终不敌蛮军,节节败退,这几个月来城中怨声载道,民怨颇深。 “其他三府的求援都有回应了么?”皇帝授予廖九缨便宜行事之权,如今安南都督府有难,邕州又处在安南与其他三府之间,更应该积极撮合岭南五府经略齐心协力共抗乌蛮大军。 “回大人的话,前去传信之人尚未归府。” “那就再等等吧。”岭南五府的常备军莫约两万人马,面对来势汹汹的蛮军,即便紧急调兵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思及此处廖九缨也不由地叹了口气,“京中可有消息?” 邕州长史思忖片刻,还是回答道:“尚无音讯。” 廖九缨接连往京中递交了十几道请兵求援的折子,可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与此同时邕州往安南都督府转运的

军粮运去了一次又一次,接近四十余次,这些物资几近掏空了整个邕州,可交州之战愈演愈烈毫无停歇之势,再这么下去,一旦交州被攻陷,邕州也无力抵抗。 廖九缨望向粮曹和兵曹,“大都督所需物资还差多少?” “还差十万。”粮曹苦笑一声:“不瞒大人,邕州山贫水弱本身就不富裕,此番战役……百姓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消耗庞大的军事物资不仅压得各州百姓叫苦连天,战事迟迟不捷,将士们也多有倦怠。何况西南多山地,瘴气横行,不少将士深受其扰,苦不堪言。 “今日暂且到此,各位先歇下。至于其他诸事,我再想办法。” 廖九缨写下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桂州徐斐处,请其向桂州刺史说明原委修呈于御前。若是此法还是不行,便请徐斐以私人名义发信给邱濂,请她代为转达圣上。只因前几月发往京中的搪报石沉大海,廖九缨也从其中嗅到些许猫腻,可是不管是加派多少兵士护卫都无济于事。廖九缨如今算是穷途末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早朝乌棠在宣政殿大发雷霆,西南爨氏扰乱中原数月朝中竟无一人得知,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君染听闻此事后,立即派人传召金睿,并命其组织雇佣教坊司内以白寂为首的若干男子从事服装生产以供军需之用。 金睿前去江南考察的三月间,君染又令童华在京郊购下几处山野荒地用以建造加工厂同集体宿舍,这下正巧派上用场。染春居牵头组织并与教坊司余众签署雇佣合同以生产军需物资之事在京中广为流传,白寂作为其中代表成为制衣坊主理人。教坊司解散后,其司正、典事和掌固等也重回宫廷,位归原值。 白寂规劝无果,南湘再度流落风尘。南湘说,‘我早知我命运如此,便是想改也改不掉了。’人各有志,白寂听罢也不再劝,便一心投入到制衣坊之事上。 二月末,赵絮宁进京面圣。 赵絮宁跪在大殿上,一言不发。乌棠看着几近腐化的孟姡尸首,只一眼便挥手叫倬奚处理掉。 其实有很多事情都不必言诸于口,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赵诣让赵絮宁入京投诚,以此保住性命,可是被她肆意掠夺的无辜百姓的性命又有谁来保? “赵絮宁,赵诣所犯之罪罄竹难,罪该万死,然朕念你一片赤诚,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赵絮宁瞪大了眼睛,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朕封你为战前先锋,随军诛杀乱党。” 赵絮宁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陛下开恩!” “此事不必再议,跪安吧!” 原先只要赵诣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剑南道节度使,乌棠也不会对她如何。乌棠平生最恨背叛,可这逆贼狼子野心,心生叛逆,谋害朝廷重臣,还联合外敌蚕食西南领土,扰乱朝纲,罪不容诛。此刻竟还想要保住子嗣,简直是痴心妄想!乌棠可不是先帝,她就是要看这这对母女互相猜忌,自相残杀。 翌日早朝,乌棠下旨令左羽林军大将军汤娪、永安伯武令嬛率三万羽林军精锐出兵剑南道平定乱党。 成都府尹宋世妍身为府尹有失察之过,不体民情,竟置下辖各州百姓于不顾,致使民名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着即免去其成都府尹之职,命千牛卫押解进京,听候处置。 时间飞速,转眼就是三月初三,这日本是顺王与扎勒大婚之日。但因西南爨氏作乱,顺王请旨出兵平叛,大婚当日便一切从简,一切由礼部安排,扎勒王子被直接送至顺王府,礼成。 十日前,即乌榕启程时曾入宫见过扎勒一面。 当时乌榕曾说,她二人的亲事象征着中原与吐蕃两国互通友好,虽然皇帝赐婚不容反抗,但这并不意味着扎勒就要为吐蕃牺牲自己。乌榕说,自己不会强迫扎勒,并且如果扎勒愿意,自己愿意放他离开,还他自由。 “为何?”扎勒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稚嫩却心地成熟的女子,终于问出了他心之所想。 乌榕忽然就记起当年君染同她说的那番话,她想,大概天下男子都同君染那般渴求自由的吧。“没什么,你且好好考虑。必要之时,我可助你假死脱身,送你归家。” 听完乌榕的话,扎勒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果乌榕真的答应放他离开,他又该往何处去?原先可汗命他笼络住汉庭以谋求中原与吐蕃之稳定,可如今看来,没有他似乎对吐蕃也无甚关系……扎勒忽然迷茫了。 话说两头,费清得知孟姡被杀后一直暗中躲避赵诣一路向西逃亡,沿途用阿野留给她的秘密方式联系天机阁旧部。如今孟姡已死,只待费清找到阿野,便带他归隐山林,从此二人再不问世事。 凉州城,赵进看见费清留下的暗号,秘密将其带至阿野面前。 <

> “阿野?”费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真的找到了阿野!“阿野,真的是你!” “你终于回来了。”阿野笑着走向费清,赵进见势悄然退场,将空间留给他二人。费清猛地搂住阿野,力气之大,箍的怀中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费清来不及收拾心情,赶紧告诉阿野这个喜讯,“孟姡已经死了,我们自由了。”阿野愣了一下,笑容险些凝固在脸上,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我们离开这里吧,现在就走!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谁也没法将我们分开……” “等等。”阿野打断了费清的联想翩翩,“还有最后一件事。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阿野?”费清突然搂住阿野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不想跟我走?” “不是!不是的,只是……”阿野猛地抱住费清,深呼一口气闭着眼有些决绝地乞求:“再等等好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费清长叹一声。等,等等,再等等。她已经记不清阿野口中说过多少个‘等等’了。 阿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费清,泪水湿润了眼眶:“你知道的,我不能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凉州毁于一旦!阿清,你帮帮我……好么?” 费清闭上了眼睛:“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阿野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并告诉费清他的计划。目前各方形势胶着,阿野命费清秘密回京潜伏并与一人取得联系,届时突厥与乌蛮联手,攻入京城易如反掌。 “此番你只需负责与她们联络,以及她手里的那批货,一定要保证秘密运到凉州。另外,就是保障她们的安全。” 费清一愣:“安全?” 阿野点点头:“不错,一旦发现她们背叛我们,就立刻下手除掉!”阿野牵住费清的手,温声安抚她,“你不必忧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就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凡夫妻。” 费清揽住阿野,一时无话。 另一头,汤娪带兵迅速驻扎于天回镇,占据关隘。魏昶先前在天回镇留下武苳余部驻扎在此,今时皇帝令羽林军平叛乱党,武苳余部请命为行军先锋斩匪首于马下。 赵诣也是军中老将,此番赵诣正陈兵岷江与羽林军遥遥相望,严阵以待。渡河桥锁早已被赵诣破坏,羽林军虽骁勇善战却不通水性,这临头一战倒是错失先机。 武令嬛盯着赵絮宁,“赵先锋久居成都,想必对此地势了如指掌。如今之计,你可有良策?”武苳枉死于成都府,若说此事与赵诣无半点瓜葛,如今皇帝怎会命人清剿? 汤娪听出了武令嬛未尽之言,这是担心赵絮宁是赵诣安插的细作,万一这二人里应外合,那这形式便对她们不利了。 “将军,武大人,草民虽自幼长于成都,却对这山川地势不甚熟悉。”赵絮宁知道这二人对她有意见,攻打成都之作战计划更不敢随意插手,便找了借口退出大帐。 汤娪使了眼色,几名千牛卫便跟了出去。 汤娪仔细研究剑南道行军地图,目前来看猬集成都的叛军伺机南逃西康、云南的道路有两条:一是由成都经邛崃、雅安,另一条是经新津、乐山南下。同时要斩断叛军与侵占姚州、黎州等一带的蛮军之联系通道,不可让其合纵连横。 汤娪将作战重点放在剑南道西南部,需要优先斩断叛军与蛮军联系。羽林军绕道泸州,戎州后迅速向北控制嘉州、雅州,向南支援同蛮军作战的曲州和巂xi州,完全截断赵诣叛军向南退却的路线。 为此,汤娪作出如下部署:武令嬛与中郎将程昂共率一万三千兵马自泸州富顺、纳溪地区向西急进,迅速占领乐山、资阳及荣县地区,占领邛崃、大邑后,程昂再带领八千精兵铁骑南下支援会川等地,抵御乌蛮北上;骑都尉林广带领五千兵马从成都绕道沿着岷江北进,占据德阳,绵阳地区,并控制汉州;汤娪则率余部横渡岷江,一举攻占成都府。 汤娪部署好作战计划后,各部即刻动身。三月十八黄昏,汤娪率部强渡岷江,一举攻占川南重镇,并相继攻占峨眉、夹江、洪雅,沿途击溃企图南逃西昌的叛军余孽。程昂主力于二十日进抵岷江东岸地区,经两日激战,歼灭沿岸叛军并乘胜渡江,攻击蒲江,逼近邛崃地区。二十八日,程昂主力控制彭山、邛崃、大邑等地后,由武令嬛领兵北上与汤娪主力汇合,程昂率兵南下取捷径直出川南。至此,除雅州未能攻克外,成都外围战略要点均被羽林军主力控制,成都之敌已成瓮中之鳖。 四月中旬,被四面围困于成都周围的赵诣叛军欲守不

能,欲逃无路,求援无望,完全陷于绝境。赵诣率余部策划向康、滇方向突围,被林广所率主力截击。武令嬛,汤娪,林广三部主力包围并截断赵诣叛军西窜之路,其主力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走投无路之下,节度使副手郭雍率残部投降。 四月十五,郭雍开成都府迎羽林军入城。骑都尉林广奉命率一万羽林军南下与程昂汇合,联合顺王所率左卫主力合力击退乌蛮爨氏。 赵诣知大势已去,自缢于成都府。 剑南道叛乱刚定,皇帝圣旨便至。皇帝擢原凉州刺史江岳为剑南道成都府府尹,提拔王昱为剑南道节度使。赵絮宁平定叛乱有功,论功行赏封为致果校尉。 有功?所有人都知道赵絮宁在平叛一战中寸功未立,而皇帝却册封其为致果校尉,天下不知情者怕不是要称赞她赵絮宁一声大义灭亲?何其讽刺。 成都府叛乱刚定,凯旋之消息传入京都,京中一片喜庆之声。 开元四年五月,凤后诞下皇长子,皇帝赐名为祯,名唤乌弘祯。 因皇帝派兵迅速镇压剑南道叛乱,乌蛮也加速攻占岭南五府。乌榕率领三万左卫主力与两万羽林军两相夹击大破乌蛮,并诛杀达玛雅顿,活捉六诏乌蛮之首的蒙巂诏王雟辅首。 同年九月,乌蛮宣布停战并派使者求和表示愿归顺中原,向其称臣,立誓永不背弃,双方各守疆界互不侵犯,世代交好。 太祖皇帝时期,西南部族因社会发展程度不同演化出东爨n乌蛮与西爨白蛮两大部落,后因太祖皇帝统一中原势力向西南扩张而两爨无力抗拒,爨氏遂顺应天命选择归附中原王朝,接受册封并继续管辖其领地。在归附的六十年里,东爨乌蛮受汉化影响小,生产力水平落后但战力相当强悍。西爨白蛮汉化程度较高,会说汉语使用汉字,不少族群已经与汉人无异。 由于两爨生产力和生产水平存在巨大差异,乌蛮白蛮彼此争斗,加上东爨内部分化,社会矛盾加剧,洱海乌蛮诸部(东爨)迎来了大分裂时代。随之两爨长期处于混乱状态,经过长期的兼并战争,逐渐形成了六个较大的部落联盟,被称为六诏乌蛮。而与之相对的白蛮(西爨)则被称为西洱河白蛮,简称河蛮。六诏(蒙巂xi诏、越析诏、浪穹诏、邆tén赕dǎn诏、施浪诏、蒙舍诏)与白蛮相互压制,互为制衡。 伴随着吐蕃日益崛起,势力蔓延至西南,洱海诸蛮相继叛离中原,长期在两大帝国之间反复横跳,叛降不定。西南叛乱不止,势必还会威胁中原。 皇帝决定在蒙巂诏地设置阳瓜州,以蒙巂诏王世袭阳瓜州刺史;于越析诏地设置越析州,以越析诏王世袭越析州刺史;于浪穹诏地设置浪穹州,以浪穹诏王世袭浪穹州刺史;于邆téng赕dǎn诏地设置邆备州,以邆赕诏王世袭邆备州刺史;于施浪诏地设置舍利州,以施浪诏王世袭舍利州刺史。除此之外,乌棠还下令将安南都督府升级为安南都护府以威慑两爨,并派遣监察御史李知古监察西南地区,以此加强对大西南的掌控力度。 诸蛮相继叛离中原时,唯有洱海最南边的蒙舍诏初心不改,始终尊中原政权为正朔。此次乌蛮叛乱,蒙舍诏并未参与侵吞中原领土,乌棠有意拉拢蒙舍诏并扶持其作为王朝在西南地区的代理人。自此,中原政权便开始扶持蒙舍诏统一洱海地区建立统一政权,以遏制吐蕃对西南地区的侵扰。 西南刚定,突厥便陈兵数十万在边境对峙。因乌榕诛杀达玛雅顿,朗日雅顿遣使者入中原,意在表明吐蕃与中原世代友好,亘古不变,并表示吐蕃愿与中原联手抵御突厥,共守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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