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卫苑,已到了晚膳时分,姐妹俩一进门,但觉一股浓郁的饭菜飘香在鼻尖萦绕,勾起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待到踏入正厅,香气愈发的浓郁,但见在一张宽敞的八仙桌上,竟是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饭食。
桌前,还坐了个姿容明艳的女孩,身着一袭藕荷色的并蒂莲纹锦缎长裙,长发绾了个双丫髻,眉心一点红痣,细细辨来竟是公孙盼儿。她怎么也来了?难道,在卫国做她高高在上的嫡小姐不好吗?孟寒心不由愣住了,满心的疑惑。
“心儿姑娘,离儿姑娘!”似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公孙盼儿微微仰头,见到孟家姐妹眼底瞬间泛起了喜色,“原来你们真的在秦国,哥哥诚不欺我!”
“你……”
公孙盼儿过去对自己可不是这个态度,而且还颇有几分心机,如今乍一来竟如此热情,反倒让孟寒心觉得有几分拘谨,迟迟不肯上前。再一想,这本就是公孙公子的宅邸,自家妹妹到这里来玩并不奇怪,反而是自己这无名无分的外人,在这里才是最为尴尬的。
“心儿姑娘怎么了?”公孙盼儿起身快步向前,一把便握住了孟寒心素白的柔夷,而孟寒心的局促与不安,都被她尽收眼底,结合白日里哥哥的话,心中自是了然的。
“哥哥初来大秦,眼下也没几个值得信任的同僚,姑娘既是哥哥的故人,住在这卫苑朝夕相伴倒也算让哥哥多了些念想,也是好的!”公孙盼儿微微一笑。
“盼儿姑娘所言有理,我们还是快些用膳吧!”里屋,公孙鞅大步地踱了出来,在桌前站定,嘴角含了一丝清雅的浅笑。
“好啊好啊!”孟寒心面颊微红,神色稍霁,而饿坏了的孟寒离可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一坐定便在桌前吃开了,两腮一鼓一鼓地可爱极了,还沾了几枚雪色的饭粒,“盼儿姐姐,这酱土豆真的很好吃!”一边吃,孟寒离还不忘给两位姐姐布菜,忙地不亦乐乎。
转眼,饭菜被吃了个精光,孟寒离随紫儿朵儿去那后院玩骺子,公孙盼儿则携了孟寒心来到小花园中赏月。小花园中,备下了一桌小席,八福蜜饯在盘中码得整整齐齐,并上了一壶清甜的果酒。
“盼儿过去多有怠慢,还望心儿姑娘海涵。”公孙盼儿斟了一壶酒,对着孟寒心邀了邀,随后一饮而尽。
“盼儿姑娘言重了,心儿自是没有在意的。”孟寒心微微顿首,“话说,姑娘在卫国身份不一般,又是为何突然要来秦国这生疏之地?”
“唉……那公孙府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倒乐得在这大秦无拘无束……母亲病逝,姨娘被扶正,家里嫡不嫡庶不庶,真是乱套了……”说着话,公孙盼儿偷偷撒了几滴清泪,孟寒心自知问错了话,心中也愈发愧疚了起来。
“对了,上官公子也在秦国对吧?”倏尔,公孙盼儿迟疑着又开了口。
“是啊?”难道,盼儿竟还是忘不掉上官清吗?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良人啊!一番提醒的话语,孟寒心欲言又止。
“唉,说起就是气!自从姑娘离开卫国,上官公子便开始钻研什么类似星象风水学的东西,说是要找出这个世界的秘密……而后,他推演出几件大事,本是有了进展,奈何却吓得愈发紧张了起来,一天到晚神神叨叨,惶惶不可终日,倒像是失心疯了一般……”
“失心疯?”孟寒心微微错愕,前几次遇着上官公子,他不是还很正常吗?怎的,竟是得了失心疯?其实,若是放在过去她兴许会同情,奈何现在上官清是害她家灭门的重要嫌疑人,一时之间她的心底竟是平静无波。
“姑娘认为,他是真的疯了吗?”见孟寒心面上眼中皆是无喜无悲,公孙盼儿倒也不忌惮了,“若是真疯,又怎会勾搭得上秦国的太子,成为太子的爪牙?”
“他不是……本来就是秦国的细作吗?”这个秘密,公孙盼儿怕是不知道吧?
“秦国的细作?”公孙盼儿摇了摇头,“他怕是还有着更大的秘密……只是,一切随缘,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这样……也好。”虽是一派云淡风轻,但一颗心却还是骤然地沉了下去,不知怎的,她竟无端联想到了离儿所中的蛊毒,难道,竟是与上官清脱不了关系吗?
而那张写了“上官清可杀”几字的木牌,怕是也不只点出他是细作这么简单吧?难道,爹爹孟韫也是发现了什么其它的端倪,想要上疏却被灭门了吗?
“还有呢!”公孙盼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上官公子……好像失忆了……”
“失忆?”难道,竟又有人开始动作了吗?看来,这一切还真有趣呢!
“不说这些了,心儿姑娘还是快些尝尝这新酿的玫瑰蜜吧,用的皆是上好的玫瑰花朵,混合了花上沾染的晨露精酿而成。”只一个手势,又有一个小丫鬟端上了一壶蜜酒,轻轻揭开壶盖,立刻满院的馨香。
此刻,秦王宫,太子嬴驷双目微阖斜倚在院中,久久不能入眠。虽然孟姑娘找到了,而且安然无恙,但她竟然和公孙鞅住在一起,朝夕相对。这个公孙鞅,听说倒是有几分才学,此番来到大秦也定是对父君有着很大的用处,因而自己倒是不敢动他。
况且,现在孟寒心已然安全下来了,若是他再去相寻,利用强权逼她回宫,虽是可行而且一定会成功,但终究还是强扭的瓜不甜。也许,再过几日她会对公孙鞅厌烦了吧?毕竟也是体验过宫中的珍馐美味和锦衣华服,与之相比,那寒酸的卫苑自然不是一个好的栖身之处。
“太子,夜深了,还是回寝殿歇歇吧。”更深露重,大太监的眉头微微蹙起。
“无妨,你可以退下了。”不耐烦地摆摆手,嬴驷拾起又一枚蜜枣轻轻放在了唇畔,但那太监却依旧谄媚而小心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嬴驷微怒,抬手刚欲将果子砸过去,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人。
“父君?”嬴驷的怒色瞬间便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