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叫住自己,也不想逼迫什么,只放下帘子,继续往前。
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叫停马车后下来,走过去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一个,递给哑巴少年,柔声问:
“你,有事情要同我说吗?有冤屈?在海盐县?”
哑巴少年没接斗篷,只是摇了摇头,一双美目无喜无悲地看着顾绮的靴子尖。
“那,你是要去嘉兴府吗?我送你一程?”
哑巴少爷依旧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摇摇头。
顾绮想了想,索性亲自动手替他将斗篷穿上了,柔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打算,跟着我?”
哑巴少爷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顾绮的眼睛,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了声音:
“可以吗?”
声音干哑,就像是许久不说话,或者干脆不会说话的人,第一次开口似的。
“?!”
顾绮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踉跄着退了两步,差点儿坐在地上,抚着胸口道:“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而车上的李青玉在他开口的瞬间,便跳下马车过来,按着腰间的刀,警惕地看着他。
装哑少年点点头:“嗯,今天,十一月初五了。”
没头没尾的话,顾绮想了一下,才了然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和人有过什么约定,从某一年的十一月初五日起,不再说话,但是现在,约定到期了?”
装哑少年再次点头。
顾绮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哇,你好能忍得住呀,昨儿那个薛辰生那么打你,你都不出声的。”
装哑少年终于不点头了,只是脸红了起来。
“几年的约定?”
装哑少年抬起了三根手指:“三年。”
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
“那,你是想要我把你送到约定人处?”
他看着顾绮,半晌方道:“死了。”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顾绮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深刻的痛苦之色,心中不由一疼。
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才会如此。
玩笑似的残酷约定,他遵守了,可是约定的另一方,却已经不在了。
“怎么死的?”
少年摇摇头,不再说话。
顾绮不勉强他,而是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我安儿。”
“那,你的家呢?”
“没家。”安儿垂下了头,之前的那些情绪,到此被收得干干净净,又像是游离世间之人似的。
不是没家,而是家中不好,不能再称之为家,所以不想回家了吧。
“哦,我晓得了,”顾绮展露了个好看的笑容,“昨儿你也听见了,我如今是海盐县的县令,那你从今日起,就跟着我吧,那么大的衙门,总能找到你可以做的事情,好不好?”
“……是……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