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宫内,竹简被砸了一地,宫人们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恐见圣颜震怒。春山县的案子尚未查明,却又将太子的人牵连进去,而薛浅语被天昭堂扣押之后却是怎么都不肯开口,是包庇还是要故意陷害,只要薛浅语不松口谁人又说得清楚。厉帝无法,只能将此事的调查交给了刑部,让东宫撤离这件案子。
因一个薛浅语,东宫如今成了这个案子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厉帝下旨,让太子暂时禁足东宫,直至事情真相查明。此谕旨一下,朝野上下各怀心思,就是是厉帝想以正王室公正的立场,还是皇帝想借这个机会让太子让权?
东宫太宇殿内,那人一袭九鱼服坐于窗边,听夏雨欲眠,庭院之内除了戍守的东宫卫,便无他人。自从太子禁足之后,东宫伺候的人都被裁减。红鸾在殿内看着苏瓷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忧。秋南因为调查春山县的事,如今尚未归来,而东宫内如今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也不知殿下究竟有没有什么计划。
“殿下……”
红鸾还是开口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苏瓷闻此,敛了敛眉目,浅笑了笑,“什么都不做。”
“可是……”
“一个与东宫并不算亲厚的薛氏却能让皇帝震怒。”苏瓷的声音浅淡,“这圣人一怒是真怒还是假怒?”
“您是说,君上是故意的?”
苏瓷对这话不置可否。“皇帝只是休息够了。”
当年苏瓷回宫时,氏族专权,王权几乎旁落,四年时间将朝政初定,厉帝便也该拿回朝政了,但太子如今治理得当,朝野上下颇为满意,皇帝要回来得有一个恰当的时机。更何况,如今春山县的事与皇家当年的秘辛有关,厉帝必须亲自处理,而现在薛浅语倒是给了他一个正当的理由。
当年为了豢养流民军团,大渊王室往边陲送去了不少好处,为了保证周边国家对大渊兵力的需求,大渊王室依旧与边陲的部分流民军团有利益纠葛,此番萧盛扫清边关,大渊非但没有阻止他做大,反而与其合作运行商道,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反扑。
不过世家之中也有人趁机养私兵,对他们而言自然是越乱越好。
三谋之局,如今就看厉帝要怎么收场了。不过如今皇帝一心想要收回权力,也顾不得这局势有多复杂。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苏瓷笑了笑,他眸色温润,观着夏雨缠绵,道:“什么都不用做。”
苏瓷只是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收回了目光,吩咐道:“将我们获得的消息全部交给刑部,其余的就等着吧。”
“是。”
上京西,城门处,一辆车驾刚缓缓驶入城门便被人拦截了下来,阿宁撩开帘幕却见渚临谵从对面的车驾之上露了下脸,而后对阿宁恭敬地见了见礼。阿宁会意,便让车驾随着渚氏的马车一同往东郊而去。
两辆车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前行,渐渐便可建一座玄色的建筑引入眼帘,山腰之上,如孤月高悬,审刑司便这般静静地矗立在那,那里是刑部暂时扣押待审疑犯的地方。
渚临谵下了马车,阿宁随后,又吩咐阿佑不要离开复才下了车驾。
“渚公子何事今日将我带来这里?”
渚临谵将薛氏的事和盘托出,却见阿宁面不改色地听完,似乎并无多少担忧。
“如今薛氏便扣押在刑司之内,只是如今她怎么都不肯开口,刑部的人又顾及她太子门生这层关系不敢动刑,刑部查到姑娘曾经与薛氏有些交集,所以想请姑娘来规劝一二。”
阿宁看了看渚临谵,道:“渚氏与刑部还有关系?”
“我二叔正是刑部副司,如今主审此案。”闻此,渚临谵将自己的那把金玉其外的折扇打开,道:“对我而言,我只是好奇,一个薛氏女便让君上认定此事与东宫有关,而殿下也没有辩解的打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所以今日才将姑娘请来解惑。”
将阿宁并不接此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渚临谵轻咳了一声,道:“我听殿下说过,姑娘不白帮人做事,你开个价,只要能让薛浅语开口,多少都行。”
春山县的案子案情严重,若不能查出个究竟来,恐难以服众,尤其是淮南氏族,东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可能会随之瓦解,渚氏对此也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渚临谵此行是带着任务而来,也并非他所说的那般轻松,所以才敢让阿宁随意开价。
阿宁听完渚临谵自顾自地说了这许多,心里便总结出一句话,刑部也是无法了,只能病急乱投医,试试看。
见阿宁听完便默默往刑司而去,渚临谵问道:“姑娘不开个价?”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到底多少钱对于庆同的前东家来讲才能看得上。
“我亦是大渊子民,只是配合查案,何须收钱。”
这可与渚临谵所听到的不一样,据秋南所说,上宁可是曾经在东宫手里赚了不止青龙巷一套宅子那么简单。
“渚公子是从哪里听到了我敛财的名声?”
见阿宁挑眉看了过来,渚临谵连连道不是,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得罪了。
刑司毕竟不是囚狱,并没有那般昏暗的光线,待渚临谵将阿宁带到薛浅语关押的房间时,她正坐在地上看着墙壁之上漏下的天光发呆。阿宁唤了她一声,薛浅语却无动于衷,仿似根本没听到阿宁的声音一般。
“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从进来便一直这样。”
“可传大夫来看过?”
“看过,说是身体上没问题。”
阿宁看着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薛浅语,她十分安静,只是将这里的一切都视作空气。
“值得么?”阿宁开口道:“用薛学士的性命换来的今日便这般付诸东流了。”
此话似乎触动了薛浅语,她缓缓回头,这才看清来人。见薛浅语终于有动静,渚临谵心中一喜,却见她忽然站了起来几个趔趄走到牢狱的门栓处,盯着阿宁却忽然笑了,这笑声还越笑越大,几近癫狂。
“我是替殿下办事,我是替殿下办事,你们,你们不可对我无礼!”阿宁微蹙着眉,又看向同样看出不对劲的渚临谵,道:“她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