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府返程之前,阿宁却并未返回桑府,而是只身前往平京城,说是处理一些庄子上的事,宴清安便也没有细问。平京本就距离西平京很近,不过一日的路程即可抵达。平京城本无什么特色,只是那里有一个暗市,其内生态完整,无论是钱庄、货物,或者不为人知的消息,那里都能买到。阿宁便是这暗市的老主顾了。从前庆同便借用暗市的渠道打造了一整条完整的情报线。
夜幕来临之前,阿宁换了一身玄青色长衫,带上兜帽从惠生酒楼的侧门而出,径直走进一条十里长巷,巷尾有一老者手持红色的灯笼,他看了看阿宁胸前别着的金翅雀,复才将拐杖敲地三响,放她过去。待阿宁走过转角,便早有人候在此处。来人佝偻着背,面部似被烧毁一半,那便是暗市的引路人,由不得人识得,所以全数被毁了面容。
引路人打了个手势,阿宁熟练地回应,那是在询问,她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目的,引路人好将其引往该去的地方。
平京城之所以能建这样的暗市,还起源于承德大陆战乱的年代,有一位军阀在此建过一个巨大的城中城,引用阴阳五行六十四卦,让整个城中城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据说这位军阀便是被自己困死在了自己所建的城中城。唯有暗市自己培养的引路人,可根据鼻息的功夫,依靠味道辨别路径,从而带客户前往应该去的地方。
暗市也并非谁人都能来,首要的条件便是在暗市五大钱庄有超过一定数额的资产,以此为基础条件,才有资格参与暗市的交易。又根据合作的年限,给暗市带来的利益划分四等,阿宁今日带的金翅雀是为第二等,曾经庆同与明锦院同时在她手中时,她拥有的是白色的龙雀,那便是整个暗市等级最高的。
而暗市的主人却是无人知晓,据阿宁所知,这暗市存在有超过五十年的历史,至今提起时也没人听过谁自认其主。
阿宁跟着引路人走过多个拐角,而后前景豁然开朗,一个硕大的阁楼矗立于前,楼前水榭兰亭,除了三面高耸的墙壁之外,这与闹市的景致别无二般。这是晓生楼,暗市中卖消息的地方。引路人低身后退,在入口处等候,往前便再也不是他该踏入的地界。
阿宁熟练地走进楼阁,掌柜的是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她浅抬眉目,看清来人后方才叹了口气,道:“倒是许久未见。”
阿宁同她笑了笑,“阿鸳。”
暗市的晓生楼有两名掌柜,孪生姐妹,一名鸳,二名鸯,而眼前这个便是姐姐“鸳”。能分出她们姐妹二人的不多,阿宁便是其中一个。
阿鸳上前一把搀着阿宁,小声问道:“听说你跟你们家公子闹掰了,可是真的?”
阿宁挣脱自己的胳膊,浅声道:“是啊,我跟他分赃不均,所以分道扬镳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阿鸳一听便不是这么回事,扁了扁嘴。见套不到什么好玩的消息,复才将人引往其中一间阁子,待进了阁子,阿宁方才将那兜帽摘了下来。阁子的顶上掉了无数的引线,其中每一个都连接着楼上的机巧暗阁,而阿宁要知晓的消息便在其中。
阿鸳端坐一边,敲了敲桌面,道:“说吧,你这次来是为了谁的消息?”
“大渊境内是不是有人在大量私贩人奴?”
阿鸳有些意外她会好奇这个,这可跟阿宁的生意没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想知道这个?”
“你先回我。”
说着,阿鸳便牵动其中一根引线,未久,一根小竹筒顺着阴线的管道掉落在桌上,阿鸢展开后递给阿宁。
按照消息上所得,有人前后拖了上百人牙子,从边境往大渊境内引进未入册的人员。
“一共多少人?”
“目前为止,一共三千三百二十一人。”
阿宁顺着消息,查看接收这些人员的地方,却不见余氏的身影。
“这些人的流向。”
阿鸳又牵动一根引线,这次掉来的则是一份硕长的卷轴,这些人或以奴隶的身份登记在不同的世家门下,或干脆躲在巷这种浪人群居的地方。阿宁收起那份卷轴,看向阿鸳,笑问道:“老实说,有没有人拜托你们帮这些人洗身份?”
闻此,阿鸢笑着往后靠了靠,却并不答此话,晓生楼卖消息可不卖自家的消息。但跟阿鸢打交道多年,她这个反应阿宁便知道有戏。暗市有没有牵连阿宁并不关心,既然暗市接手过这些人的信息,那么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我换个问题。”阿宁细细地凝着阿鸢,缓声问道:“这些人当真全是边陲的流民?”
“不是。”
闻此,阿宁敛了敛眉目,道:“是流民军。”
见阿鸢抬眼扫了过来,阿宁知道自己猜对了。自从萧盛在西南边陲对流民军进行了镇压之后,这些以往在边陲作威作福的流民军团便散的散,逃得逃,再难成气候,但这些人有多年战斗的经验,是私兵的不二人员。
“有氏族在豢养私兵?”
阿鸢笑了笑,道:“宁老板,你的权限目前无法获取以上信息。”
阿宁愣了愣,方才想起,如今庆同不在她手上,以金翅雀的等级无法询问涉及国政的事。
“好,那我换个问题,余氏在这其中起的什么作用?”
“哪个余氏?”
余氏并非什么显赫氏族,阿鸢的确不知阿宁所问的究竟是谁。
“平京城南的余氏,家主任承礼司的礼官。”
阿鸢想了想,又抽了一根卷轴下来,找了半天,才在一个批注的地方找到一小节字段,提及了余氏,“看这上面所言,就是为了巴结他人,帮忙找人牙子的中间人。”
“我看看。”阿宁正要去看,阿鸢便将卷轴给收了回去,“这剩下的内容可不是你现在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