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谨安，就凭你一个小小御史？”
赵垢挑剔倨傲的眼神落在何御史身上，何御史不卑不亢，点头称是。
忽然，赵垢无聊地摆摆手，嗤笑一声，“你那点俸禄连生病的老娘都养不起了，还敢养太师的嫡女？”
殿内中央香炉烟火逐渐缥缈，识趣的宫人立刻倒入更多的逍遥散。浓烈熏人的香气再次飘荡在大殿内，赵垢眼神迷离了一瞬，淫笑着抱起一旁的舞女就撕扯衣物。
丝竹音乐再次响起，觥筹交错间群臣笑声连连，好似刚才的怪事并未发生。萧闻歌强忍着恶心吸了一口逍遥散，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大殿。
而赵垢沉迷女色，根本没有发现悄悄出走的几人。
萧闻歌在宫内奔跑许久，在一处清澈水潭边洗手净脸。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若璃？居然在这里遇见你，好巧。”
何谨安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女，眼眶一红，终于再也忍无可忍，冲上去搂住她。
“自义父让你进宫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你。听闻你上次被诬陷打入冷宫，快让兄长看看，我的若璃……”
萧若璃是萧才人的本来闺名。
萧闻歌只觉得浑身不适，大力挣扎开来。回想起香兰所说的闲言碎语，不由得目光怪异了一瞬。
何谨安却如遭雷劈，捂住心口痛不欲生地说：“若璃，你还在怪我……”
“你怪我当年没娶你任凭义父把你送进深宫，你怪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打入冷宫无所作为，你怪我放任你和紫眸妖孽共处一室……”
何谨安这一番剖心剖腹的诉说，萧闻歌只觉得呱噪。
她是听闻萧才人在入宫前有个私定终身的情郎，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两袖清风的御史大人。
何谨安动容地看着眼前少女，身后却传来阴阳怪气的男声，连连鼓掌喊道：“无所作为，好一个无所作为！”
一袭白衣的赵玄清从草木后走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死死捏着折扇，玉质面具后的双眸似要喷火。却在面对萧闻歌时眼光一温，随和亲切地说：“娘娘，巧遇。”
萧闻歌一个头赛两个大，皇城弯弯绕绕，自己上辈子走了几年才眼熟，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是撞邪了吗，都这么“巧”？
萧闻歌打死也不信。
她敏锐地察觉二人对视的眸光似有不善，偷偷想从假山后抄小路回甘织宫，顺便还薅了两把药草。
何谨安一把抓住萧闻歌的左手，急切开口：“若璃，你要去哪？”
赵玄清仿佛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讶声连连。他盯着二人掌心处不移开目光，故作惊叹地说：“哎呀，这是何物？”
“何御史可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女人都敢碰。”赵玄清说的咬牙切齿，就差没把手中的折扇扔向何谨安。他二话不说抓住萧闻歌另一只手，转眼又笑眯眯地说：“萧才人另一只空空多没意思，不如本王来陪你吧。”
何谨安有些慌张，手却不松，说道：“燕王这是何意，我和若璃是青梅竹马，在一起叙叙旧有何不可？”
赵玄清却捏了捏掌心的柔软，死活不肯退让，“何御史莫不是糊涂了，从入宫那一刻你就没有青梅竹马了。难道不是你亲眼看着所爱之人踏入深宫的吗？”
赵玄清言辞犀利，何谨安脸色一白，手劲松了松。
萧闻歌就这样被两个男人桎梏着，她内心无名火起，一把甩开二人的手。恰好荷塘对岸侍卫又在值班巡逻，何谨安慌忙松开掌心。
一般侍卫巡逻，即意味着城门即将落锁，官员们必须出宫。
何谨安眼神躲闪几下，拜别萧闻歌后，从一旁的小路离去。
眼尖侍卫渐近，赵玄清却无所谓地伫立原处。萧闻歌好奇地瞅着他，“燕王，你不怕被看见？”
赵玄清笑了笑，玉质面具后的桃花眸似乎眼波流转。
“不怕。”
巡逻侍卫渐渐走近，为首的统领看见那熟悉的窈窕身影，不由心头一紧。他赶忙命令手下调转方向，绕过赵玄清身后的假山，大摇大摆地去别处巡逻。
天色渐暗，萧闻歌估摸着该回去给赵暄做饭了。她转身欲离去，却发现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赵玄清淡红的唇角勾起，眸中的艳色差点让萧闻歌一怔。她有些不耐烦地询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眼前青年笑了笑，从怀袖里拿出一方荷包，递给萧闻歌。
萧闻歌看着精致且散发药气的荷包，不由伸手打开，却看见里面齐齐整整的米白小花。
不过是干枯且晒制过的米白小花。
“之前遇到你时，你把辛苦采集的白芷落下了。”赵玄清意有所指，萧闻歌也不禁想起昨夜的邂逅。
只是这白芷竟然沉甸甸，放在掌心很有分量。
萧闻歌简单道谢后就继续行走，却发现赵玄清还是跟在身后。
堂堂大魏燕王、当今陛下的亲弟，居然死皮赖脸地跟着一位冷宫的妃子，还做出无辜可怜的样子，说道：“今中午在流光宴上，我什么都没吃。”
“我将白芷给你了，你能不能……”赵玄清面具下的眼眸水波流转，合拢的折扇半掩住淡红的薄唇，像只山野间的狐狸精。
萧闻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拿人手短，她领着赵玄清来到甘织宫，粗声粗气地说：“你一个王爷想吃什么没有，非要来我这冷宫。”话语落地回首，却发现赵玄清驻足在那破败匾额下，久久不能回神。
他周身的时间仿佛停滞，连带着萧闻歌都晃了晃神。
好像自己记忆里也有个爱穿白衣的家伙，嘴甜如蜜，一步三算。只是后来他将白衣换成了九五之尊的玄袍，人也冷了许多。
萧闻歌已经很久没看到这般翩跹轻盈的白色衣角了。
就在此时，早早蹲在门口的赵暄飞奔出来，打破了二人的宁静。他琉璃般的紫色眼眸溢满担忧，有些焦急地开口：“娘亲，赵垢那家伙有没有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