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混帐!”
就在于中等人和陈梦雷在“醉琼林”喝酒吃饭的时候,紫禁城上房内,康熙却大发雷霆,猛地把龙案上的奏章全部扫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看到皇帝发火,侍候在旁的佟国维和张廷玉急忙躬身说道,说完,两人又开始收拾掉在地上的奏章。……上房内,只有大臣可进,其他人,包括妃嫔太监,未得圣旨擅入者只有死路一条。
“息怒?朕怎么才能息怒?安徽大旱,百姓食不裹腹,可是,那些贪官污吏居然还要打赈灾粮款的主意,……两成啊,是两成!发到百姓手中的粮款竟不及总数的两成……层层盘剥竟已到达如此程度,你们让朕怎么息怒?啊?”康熙不住的拍着龙案,大声说道。
“皇上,奴才以为,应当马上派人严查此事,将犯案官员严加惩处!”佟国维说道。
“皇上,臣以为此时最为紧要的是马上续发粮款,以免灾民生变闹事……”张廷玉低着头,把拾起来的奏章轻轻放到龙案上,又退后两步站定说道。
“续发粮款?张大人,朝廷已经发了上百万石粮食,怎么还要续发?这一时让朝廷从哪儿调拨?”佟国维听了张廷玉的话后,眉头微皱,忍不住说道,“难道你还想让那些蛀虫再发上一笔财?”
“佟大人,灾情紧急,一个不好就会引发民乱,所以,现在的情况,应当先赈灾!”张廷玉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赈灾?那这些钱粮岂不是还要经过那些贪官污吏之手?如果不马上派人严查,等赈灾之事一过,那些家伙恐怕就把罪证都消弥的一干二净了。至于灾民闹事,一帮饭都吃不饱的乡巴佬能闹什么事?难道朝廷派在安徽和江苏的兵马是放在那里好看的?”佟国维说道。
“佟大人,这个时候,处置官吏并不是适宜之机……”张廷玉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转而看向康熙。他的意思很明显,孝庄大寿之日将至,天下大庆的日子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肯定会大大有损皇室以及朝廷的威望,所以,就算安徽官员的贪墨行为再过分,再让人愤怒,此时也不能动他们,而同时又不能让灾民闹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加派赈灾粮款了。
“嗯……”佟国维也听出了张廷玉话中的意思,心中一动,立即对康熙躬身道:“皇上,既如此,奴才同意加派赈灾粮款,只是,为免那些贪官污吏继续为所欲为,奴才以为可派一名钦差大臣前往安徽负责赈灾。”
“钦差大臣?”康熙一时的情绪激动之后,心情已经平稳了下来。听到佟国维的建议,唯有在心中苦笑……钦差大臣?这个佟国维当了两年宰相,虽然手段刚强,做事也有些气魄,可是,有些关节他还是不太明白啊。就算派了钦差大臣,往下分发钱粮的,还不是安徽的那些官员?就算这个钦差大臣再尽心尽力,安徽一个省都在遭灾,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何况,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钦差大臣恐怕也会被拉进那个贪污的漩涡,那可就丢大人了。
“廷玉啊,你怎么看?”康熙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把眼光再次投向下方。西征之后,他一直没有再提拔其他的上房大臣,高士奇卸任之后,只留下了佟国维和张廷玉一满一汉两大宰相,现在看来,人还是太少。
“皇上,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张廷玉无奈的说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上位者对下面官员的行事手法不清楚,就很难做出相应的举措,而清廷上下能够做到上下皆通的,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两个人,这两个人曾经都做过乐丐,为人也都很聪明,也是一满一汉,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却不能随便提,因为,他们是明珠和高士奇。明珠虽然满人,官职从小做到大,加上为官初期曾多次担任钦差,并且,善于揣摩人心,又有一大帮子党徒,上上下下的门道自然清楚;高士奇在为官之前则是一直处于民间,行走天下十几年,对下级官员的道道也十分了解。可他张廷玉一上来就是京官,而且,没几年就升到了上房,相比起这两个人来,目前还差得远。想到这里,张廷玉又禁不住为明珠和高士奇摇头,高士奇还好些,凡事都沾边儿,却凡事都不是主要人物,前年出使俄罗斯,一年多来倒是招来了不少西夷使团,使皇上和朝廷过足了“万国来朝”的瘾,年初回来的时候就被封了个礼部尚,还算是不错。可明珠就不行了,明明是个聪明无比的人物,怎么就老是看不到圣忌呢?弄权弄到把自己都弄下了台,可叹啊。
“罢了,加派粮款吧……”虽然张廷玉的话早在意料之中,可康熙听了之后还是感到一丝不悦,如今的两个宰相,一个刚强有余,认知才学不足;另一个,才能还可以,却太年轻了,底气不足啊。
“臣(奴才)遵旨。”既然康熙已经下了旨意,佟国维和张廷玉也只得领命。
“佟国维!”
“奴才在!”不明白康熙为什么会突然又叫自己,佟国维急忙躬身肃立。
“太皇太后的大寿是你负责的,办理的如何了?”康熙问道。
“回禀皇上,所有一切差不多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老佛爷圣诞之日了……”佟国维答道。
“那就好。太皇太后为我大清操劳了一辈子,朕希望她的这个大寿能过得好,过得舒坦,……廷玉,恩科的事情如何了?”康熙又转而问向了张廷玉。
“回皇上,礼部和贡院都已经准备妥当,各房监考也都定好了人选,就等皇上拟定主考官员了!”
“如此就好……你们看,这主考官让何人出任为宜?”康熙又问道。
“皇上,奴才以为,新任吏部侍郎陈元龙可矣。”佟国维急急说道。
“陈元龙?”
“陈元龙,浙江海宁人。康熙二十四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入值南房。次年充日讲起居注官。后被劾结党营私、招纳贿赂,罢官回籍。二十七年,复任,迁侍讲转侍读。二十九年迁右庶子。三十年,出任广西巡抚,赈济灾民,兴修水利,广建谷仓。三十三年,任陕西乡试主考官,后迁侍讲学士转侍读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教习庶吉士、经筵讲官……三十四年,也就去年,以尚衔,领吏部侍郎。”看康熙一时没记起陈元龙,张廷玉在旁解说道。
“呵呵,原来是朕点的榜眼,竟险些都记不住了。”康熙笑了笑说道。
“皇上,陈元龙学识渊博,亦曾出任地方,各方面都很不错,奴才以为他是主考官的不二人选。”佟国维听到康熙的话后,心中一突,既然皇上说没记住这个人,难道说陈元龙没希望当主考官?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笼络到的一个手下,事,政事都是一把好手,他正想通过此人从此次恩科之中找几个人才出来充充门面,如果康熙不同意的话,这个打算可就落空了。
“罢了,这一次,就让高士奇出任主考官吧,他是礼部尚,正好负责此事。陈元龙嘛,就让他和马齐一起当副主考吧。”没有理佟国维的话,康熙想了一会儿,做出了安排。
“马齐?”佟国维和张廷玉都是一愣。高士奇刚刚立了功,虽然不再是上房大臣,却依然是宠臣,而且学识渊博,康熙想要让他当一回主考官,也算说得过去,可那马齐……
“皇上,马齐学问不显,让他当副主考,好似有点儿说不过去……”佟国维嚅嚅道,一脸的不情愿。马齐,并不是姓马名齐,这个马齐其实是满人,而且是上三旗中的镶黄旗人,姓富察氏。其父米思翰,熙朝前期的户部尚,是清廷之中第一个提出撤藩建议的名臣,平三藩时立有大功。马齐生于顺治年间,18岁时即任工部员外郎。康熙二十六年,他因能力出众,做到了山西巡抚,而且官声甚好,即便是当时掌握大权的明珠也对他十分拉拢。不过,马齐为人很是有些刚直,并不卖明珠的帐。明珠案之后,郭琇去了江南,马齐又因为刚直之名,接任左都御使之职,后来,理藩院尚阿尔尼战死沙场,康熙又命他兼任理藩院尚,并授予议政大臣之位。而在此期间,马齐向康熙上奏说:“奴才办事理藩院,见凡所题所理之事,止用满洲、蒙古字,并未兼有汉。今请……兼用汉注册,庶化服蒙古之功德,昭垂永久。”后来,这项建议被康熙采纳,虽然时间尚短,可是,意义却已初显。如今康熙又让马齐当副主考,其用意让佟国维颇有些费思量。(马齐历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在康雍两朝都是宰相,侄女富察氏是乾隆的第一个皇后,其侄傅恒是乾隆早期的军机大臣,也就是宰相,侄孙是福康安,官至郡王!)
“马齐自幼爱好汉学,虽然学问比不上高陈二人,可是,为人刚直,做了这届恩科考生的老师,也好起个表率之用。至于看章,高士奇一个就能顶俩,不怕看不过来……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考官也在。”康熙对佟国维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说道。
“既如此,奴才遵旨。”佟国维也无话可说,康熙是说一不二的,他可没那个胆子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