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昌人在床上躺,锅从天上来。
先是有内侍奉皇命接连探望,送来各种补药。然后又是太医院医士奉命轮换着来请脉诊病。最后,仍然还是一脸懵的李永昌接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命令决定。
正躺在病床上回神的李永昌第一反应是——好他母亲的一个坑。
挣扎着想要起来进宫云给太后说明情况,表明自己的忠诚。才到宫门口就被内侍截停并传了皇帝口谕。
对于李永昌不顾自己身体坚持要进宫谢恩的事情进行了严厉批评。并一再强调想要报效皇帝陛下先要学会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只有一副好身板才能为皇帝陛下办差。
宣读完口谕后,内官又轻声对服侍着李永昌要进宫的下人给予了陛下的严厉申斥。宠信李永昌并对其委以重任的皇帝陛下对于李府家人不能好好侍奉正在病榻上的李永昌安心休养表示了愤怒,声称如果再犯一定会打断所有男家奴的腿,中间那条。
至于女家奴嘛,皇帝陛下对于教司坊这种地方非常不感冒。但是表示边军长年处于只能见到母马、母牛、母羊这种情况,很愿意帮助李大太监府上那些不懂事的女性送到边境给官军们干点缝缝补补的活计。
白天缝补是少不了的,至于晚上嘛……这种事情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管这么许多?
悲愤的李永昌很想在宫门口高呼:太后娘娘,奴才对您是一片忠心,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可惜李永昌不敢,而且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喊不出来。
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却是李永昌深受新皇宠信是没得跑了。传旨的小宦官都说皇帝陛下特别交待了,旨意就让李永昌在马车上接就行了。
用屁股都能想得到,做为太后常年宠信的大太监,李永昌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原来权倾朝野的首号大太监王振在土木堡一役后生死不知,而兴安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干翻了二号人物金英后自请依律惩处,宫里数得上名头的就只剩下曾经的太后近侍,又亲自跑到紫荆关见了已经是太上皇帝的朱祁镇。
这大太监李永昌一定是景泰朝新贵无疑了~
陪着杭妃用午膳时朱祁钰倒是实话实说,杭氏问起来时就把自己盘算着挑拔李永昌与孙太后关系的事情说了出来。
“爷的意思,这太后就能着了道?”杭氏有些不信。孙太后也是个有心计的角色,从她能够把宣德爷的胡皇后拉下马就能看出一二。
杭氏心里不是没有盘算过自己效仿孙太后的可能性,但或多或少感觉到朱祁钰虽然事事不瞒自己却不对汪氏讲实情,但也没有对汪氏有任何不满的表现。
“这是阳谋。”朱祁钰并不是很在意马上能有结果。
“如果太后着了道,那她也就自断一臂。如果没着道,两人多少有了些裂痕,再加把力道就是了。”
李永昌不仅仅是个宦官,更是孙太后的重要耳目和智囊。封建社会中女性的知识面和社会面都明显少于男性。因此,论及权谋方面男性普遍会比女性更有优势。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让孙太后与得力干将之间丧失了信任就已经算得上胜利了。
“那父作什么要将兴安调到大同?”杭氏又问道:“身边没有了趁手的人,岂不是不方便?可是要用潜?时的人手了?”
朱祁钰从监国至今,几乎没有动用过郕王府时的旧人。
“长史等人都是正统朝旧人,他们是来看着我的,哪里算得上是潜?旧人?”朱祁钰不以为意说道:“金英、兴安、李永昌之辈原本也不是我的人,曾几何时他们权倾朝野,我一介亲王还要仰他们鼻息过活。如今朝廷局势已经稳定,自然要清算一下了。”
“兴安那厮不过是墙头草一般的小人,我可是早就嘱咐过你们姐妹离那腌臜货远些。”朱祁钰现在的布局是打算彻底将孙太后和太上皇帝朱祁镇这两个隐患彻底解决掉,自然不在乎宫里面的人手问题。
要用当然要用新人,用那些恨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人,用那些对孙太后不满的人。只有这些人才会牢牢把握着紫荆城的大门。
内有忠仆守门,外有直臣掌握兵权,朱祁镇就再也没有夺门重登皇帝宝座的机会。
“瞧爷说的,奴哪里会结交内臣。无非是见这兴安平日里殷情些,多嘴问一句而已。”杭氏揣摩着朱祁钰的心思小心说着话。
“本来也要派人往大同走一遭,正好有了金英、兴安贪贿这档子事情,就安排兴安了。”朱祁钰接过枸杞茶,轻轻啜了一口。
“大同原镇守太监郭璥被拿下问罪后,大同就缺个镇守太监。自先帝以来,边镇已经形成了太监镇守、官提督、勋贵武将掌兵三权制衡的局面。我也没想过要打破这种局面。”
“大同如今由郭登任总兵,他是大兄的姻亲,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替朝廷守住大同,很不错。”虽然郭登不太敢跟瓦剌硬碰硬,可是玩阴招这一点朱祁钰很欣赏。
之前大同用诈派人假装出城祭祖,骗了不少瓦剌兵抢夺物品食用后中毒。就凭这一手,郭登兵轻轻松松斩了十几颗达子人头回朝廷报功。可惜胆子还是太小了,如果趁势再掩杀一场也许还能多得些战功的。
“提督守备罗亨信更是人榜样,以右副都御史之衔仗剑坐于城头严禁任何人靠近城门从而阻止郭璥那蠢货开城门这一条,就该升他的职,加他的俸。”实在是前段时间手忙脚乱,宣府、大同也都没有出乱子,朱祁钰反而忘记了升赏。
眼见着罗通巡抚边镇走到大同,跟罗亨信、郭登发生了争执,朱祁钰当然要出手调停一下了。
“爷这是要敲打下罗通?”杭氏轻轻给朱祁钰杯子续上热水。泡枸杞不能用滚水,因为滚水会破坏枸杞中的营养成分。
“罗通还真是个武全才,用好了能够放心让他总镇一方。只是此人品性真的不怎么样,而且这几十年被闲置似乎心性更加乖戾了。”说着,朱祁钰笑笑。“送两本给他,让他好好静静心。”
“爷这份心思,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只是难免让人想着爷是不是要抑佛扬道?”对于佛教的打击现在还没停止,各地官府每天时不时还是能报出几例在寺庙里发现违律犯禁的事宜。
反观道观,似乎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所以朱祁钰送给罗通一套道教籍,难免让人有些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