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略有迟缓,像极了一只被猎狗所包围的雄狮。
周围的敌人见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们还是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但他们也深知他快坚持不住了。
裴行修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眼看又一剑要刺到江玉瑶的身上,他想也没想的就微微侧身替她挡下了这次的攻击。
他们也看出眼前的少年对怀中的少女情深义重,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怀中的少女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因而他们的剑锋也不再针对裴行修,而是剑剑都冲着江玉瑶而去。
裴行修也深知这样下去,他和小姐都逃不出去,因而看似势弱的他则一直在找寻着突围出去的机会,眼见包围他的人对他有了一瞬间的放松,他想也没想就提剑而上,连杀五六人,冲出了包围圈直奔他们栓在一旁马去。
众人连忙去追,可裴行修已然抱着江玉瑶翻身上马,他动作利落的砍断栓着马的麻绳,而后双腿一夹就驾马而去,他们眼见追不上了连忙放箭,可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少年翻身立于马背之上,挽剑挡下他们放的冷箭,马儿在乡野小路上疾驰,寻常人就算坐着都会觉得颠簸,可他却像立于平地一般。
“他妈的!还不快追!”一人怒道:“放跑了那少女,我要你们死!”
这次京中下了死命令,誓要取那女子的人头。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骑马去追。
眼前漆黑一片,唯有浅浅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江玉瑶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但她并不冷,因为她整个人都几乎被他抱在怀里,他宽大的臂膀替她挡去了大半的风雨。
她悄悄抬起头,轻声问:“阿棠,你受伤了?”
裴行修扬声笑道:“没有,都是他们的血。”
江玉瑶没有说话,目光却左移落在他左边的胳膊上,若是他们的血,为何她还能看见鲜红的血在流动呢?
她忍下眼中泪意,没有揭穿她,只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低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
裴行修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为何小姐说又?
他何时还救过小姐?
但正在逃命的他并未多想,只当小姐是从生死边走过一回吓得口误了。
“小姐,我们等会可能要跑了。”
“什么?”
回答她的是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只见那马继续往前跑,而他们却躲在了树上。
他抬手折过身边的树枝,用力朝马屁股扎去,木棍直入肉里,那马嘶鸣一声,疯了似得继续向前跑去,裴行修忽而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千万别出声。”
熟悉的气息完全的包裹着她,她忽而想起他们的重逢,他也是在黑夜里忽而捂住她的嘴,对她说别出声,那时她是害怕是惊慌,可如今同一个人却是满满的安心。
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给她,世界忽而变得很安静,似乎只有他浅淡的呼吸声,她抬眸看他,月色下他的眼睛依旧很亮,像是天边最明亮的星星。
裴行修注意到她的视线,低眸看她,黝黑明亮的眸中染上一抹温暖的色彩,眼底倒映着她略显凌乱的小脸,他弯了弯唇,如霜的泠泠月色落在他身上,身后是皑皑的雪,一切都是冷的,可他的笑却是明媚灿烂的。
“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林中就响起凌乱的马蹄声,江玉瑶瞬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自己会发出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从而让他们发现他们不在他们追逐的方向,而就在他们的上面。
裴行修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每一次紧握,他都会重重的回握她一下,似乎是在回应她的紧张,又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很神奇,勇气与安心似乎随着手心的温度一起向她传来,她的心真的平静下来了,她垂眸看着那些人从他们的身下疾驰而过。
待所有人都通过后,裴行修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裴行修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向未知的黑暗中奔去,她分不清他带她去的方向,也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可她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与警惕,有的只是对他的全部信任。
她抬头看着他高挑挺拔,劲瘦有力的背影,忽而想起了几百年前随李靖夜奔的红拂女,她不是红拂女,可此时此刻,她们的感情或许与之相通。
“阿棠,我们要去哪?”
周围的地势越走越高,似乎并不像去东阳城的方向。
“我们先找一个地方暂时歇一歇,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我们不去东阳城吗?”
裴行修眼神闪了闪,道:“明日天亮再去。”
倒不是他有私心,而是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流寇,其中更像是有官府的人,不然如何有那么多箭和规整的武器?
他怀疑那些人是与东阳城的某位大人暗中勾结取她的命,或许是王大人发现了王公子的死因,也或许是东阳城的官见江玉瑶常独居于此又身价不菲,因而官匪勾结,杀人霸财。
无论是哪一种,这东阳城都暂时去不得了。
江玉瑶也不蠢,只是一瞬她就想明白了。
他们刚刚就是在去东阳城的方向遭了埋伏,如今去东阳城只会自投罗网。
江玉瑶跑了一会就有些体力不支,裴行修见状一把将其抱起继续在风雪夜中狂奔,他似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明明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又受了伤,可仍能抱着她继续行路,速度不减反而愈发快了。
显然,最开始的速度已经是裴行修照顾她而故意慢下来了。
不知在大雪中走了多久,江玉瑶都有几分困顿,他终于减慢了速度停了下来。
江玉瑶睁眼,入眼是一栋堪称破败的小屋,它几乎快要被大雪埋住了,裴行修抱着她直接越过围栏,而后重重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内似乎很久无人住了,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而且极为的冷。
裴行修似是对这儿甚为熟悉,他很快找到了留在这儿的烛火又点着了房中所剩不多的干柴,房间顿时暖和起来。
江玉瑶有些惊奇,看他动作,他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