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萸遥遥望见我的马车,即使离得还远,仍欣喜地高呼:“阿姊!”
暮色深沉,灰蒙蒙的阴影仿佛追在她身后的猛兽。
见她与我招手,我亦不由自主地举起手臂,大声回道:“青萸!”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莹白的手臂。我心中猛地一紧,连忙收了回来。
寒风悄然钻进衣袖,我缩了缩肩膀,偷偷瞥萧景宸一眼。心中暗忖他怎么还不离开?虽说盛家人有惊无险,但到底是他亲自领兵去抄了大将军府。盛青萸即便与家中不和,那也是盛家女。面对面,难免尴尬。
“有时,很难不羡慕青山。”他声音低沉,随风擦过我的耳畔,像是叹息,“同样是家中亲近的妹妹,皎皎若有青萸那样贴心懂事,或许能为你分担一些。”
眼见着青萸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喜上眉梢,语气释然道:“人有不同。皎皎更敬爱兄长。倘若她知道你活着,不知该有多么高兴。”
他侧首看向我,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不太接受我的解释。
我扭头看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知道你去抄家那日,青萸与我说什么吗?在盛家与我之间,她选择我。于我而言,她不是盛青山的庶妹,她是我的异姓姊妹。皎皎怎可与青萸相比。”
沉吟间,马蹄声已近在眼前。
盛青萸用力勒紧缰绳,引得胯下骏马扬蹄长嘶。
萧景宸似乎早已预料了这一刻,几乎同时转身将我整个儿挡住,免去一场惊吓。
“阿姊!”青萸几乎飞身下马,目光触及我身前的萧景宸,不由得一愣,随即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见过齐王殿下。”
萧景宸淡淡扫她一眼,转身走在前面。
“阿姊,他怎么在这儿啊?”待萧景宸走出一人的距离,盛青萸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不安,“他、他不会是来抓我的吧?你不是说大哥已经放出来没事了吗?”城外的风张狂肆意,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城墙上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眸中,犹如夜空中闪耀的星星 。
我拍了拍她挽着我的手,以示安抚,“只是偶遇罢了。”
青萸这才放下心来,亲昵地将脑袋靠在我的肩头,“阿姊,我好想你!这一路都好想你,想云洲,想雨眠!想吃阿姊做的菜,想喝阿姊酿的酒,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阿姊说。啊,见到你真好。”
见她归来,我心中仿佛卸去千钧重担,浑身轻松,笑逐颜开,连声音里也藏不住喜悦,“就知道你馋了,已让何嬷嬷备了好酒好菜,亦备好了活血解乏的药浴,崭新的床褥,吃饱喝足,好好休息。待到明日……”
“不要,不要明日。”青萸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道,“我想跟阿姊一起睡。我有话跟你讲,要是不讲出来,我会憋死的。将我床褥都搬去阿姊的房里吧,好不好?听说阿姊受了伤,他们不告诉伤了哪里,也说不出清楚怎么伤的,现在好了吗?你也详细与我说说,是谁欺负你,我去替你出气!我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自萧景宸归来,举办庆功宴,连枝因为酒庄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为防蓝凤秋,灵卉听从我的安排去阻拦苗国使团,并为我去边境寻人。受伤之事,纸包不住火。因不想她们道听途说更加担心,我主动写信告知,但并未提及心蛊。有消息,她们自然也会告诉青萸,才让她一知半解。
“这才回来就要打打杀杀。”我笑着嗔怪道,“你跟我回去,老老实实将追在你身后的公子说清楚,否则,有你好看。灵卉已将消息都送回来,你若有半分假话,就让盛青山将你领回去管教,你不怕我,总还是要怕他一些。”
“说说说,我都说。”盛青萸苦着脸,“阿姊千万别告诉他,大哥会打死我的!”
“你还知道会打死你?”我挑眉,故作严厉道,“你若交代不好,明儿就将那位公子绑了扔湖里喂鱼!叫他悔不当初!”
盛青萸故作惊讶:“阿姊你好狠的心……”
我半真半假道:“盛家的姑娘,不能留下话柄。我的妹妹,不能受人欺负。”
千越和舟屿见过礼,一个骑马,一个赶车。我与青萸陆续上车。
然而萧景宸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一直骑马走在前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城是同一条路,却仍为寂静的街道添了几分微妙。
行至半路,盛青萸掀开门帘看了一眼,狐疑地看着我道:“阿姊何时与他有了交情?长皇子这是要亲自送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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