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之际,名士多居江左,雅谈论玄自成一派。北疆朔风苦寒,也未尝没有这一等风流——或叫离经叛道。
段朝暮从树上跌下,摔断了手臂。医官给她接上时,她疼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随从秦融在旁瞧着,一脸冷漠。
“你主子我正受苦,”段朝暮哆嗦着哀嚎,“你如此淡然,真叫人心寒!”
秦融睨她一眼:“谁让你没事爬树上偷看封家小公子?”
段朝暮一怔:“读人的事,怎叫偷看?分明是封公子苦寻曹子建集无果,我好心成人之美,忍痛割爱,把自家藏拿出来送他。”
“封家嫌你扫把星,拒与你往来,你偷偷爬树算什么名堂?”提起这个秦融就头疼。封氏小公子生得俊美无双,平素雅好籍,暗自倾心的女子不在少数。但绝不会有女子蹿上树去献什么殷勤。偷看上几眼就算了,还不知低调,被凶恶家仆从天外飞来一根棍子,险些正中面门毁容。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你乡野粗人,不懂也正常。”接完手臂,段朝暮擦擦汗,随意摸出十两银子递给医官。后者瞪大双眼,一张脸笑得比花灿烂。
医官走后,她拿起桌上麈尾,“哗”一声抖开,“还能挥麈,无甚影响。”
秦融拼命压抑讥讽:南朝名士挥麈谈玄,尔一鲜卑胡人,东施效颦摇个麈尾讲荤段子,倒有脸说得出口。
……
接完手臂,段朝暮没消停一会,那厢秦融再怨气冲天,说兰家高家一齐找上门来了,要她出去给个说法。
段朝暮向秦融眨眨眼睛。
秦融就知她忘了,脸比锅底黑:“五日前,你吃了一顿鹿肉宴,味道如何?”
段朝暮大赞:“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那是兰家夫人最钟爱的神鹿。”
“……”
“三日前暴雨,你被一男子背回府邸,他又如何?”
“宽肩长腿,皮相甚妙。”
“那是高家儿子所配阴婚妻的哥哥。你给高公子哭丧时打翻了供桌,误了吉时,害两家亲事黄了。”
“……”
秦融强迫自己冷静:“出去道歉,别坏段家门规。”
段朝暮往榻上一倒:“说我病重,马上要死了,见不了人。”
“快死了你今早去偷看封家公子?”
“风流死也是死。”段朝暮信誓旦旦,“何况人尽皆知,我活不过今年。他们与一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马上要死了,所以什么也不在意,什么都随心所欲。
时邺城之北有民谣,曰:“夏洪水,冬雪灾,春夏秋冬段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