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药庐里,荀青时和云慕两人正在等待崇宁真君,因为事先云慕给崇宁通了音信,所以两人等得也不算久。
“我给那几户人家多开了几服药,耽误了一些时间。”崇宁一边说话一边卸下了身上的药箱。
“有眉目了吗?”云慕问道。
“我们得去一趟孔宣圣女祠,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
孔宣一族的所居之处极其隐秘,在崇宁真君的带领下,一行三人来到一座山谷,山谷四周皆种满了杜鹃花,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
奇怪的是,这一路十分安静,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这倒是省了荀青时的担心。
崇宁带着两人穿过一条曲折的山涧来到了山谷的尽头,山谷最深处,是一座宏伟的建筑,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圣女祠”。
崇宁推开木门走进了圣女祠。圣女祠中,一位老者金身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本以为这位老者已经归于混沌,下一刻苍老的声音从金身中传了出来。
“几位到访我们孔宣祠堂,有何贵干?”
崇宁腰身施礼,“孔宣一族有落难之危,还望老者能指示一二。”
老者看向崇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欣赏你的诚恳,你想问什么。”
“请问先生,孔宣圣女酌选的标准是什么?”
“血脉。”老者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继续说:“孔宣一族最重视的就是血脉,拥有最纯正血脉的家族便可以成为孔宣的主族,继而产生族长。起初孔宣圣女是全族酌选,拥有最纯正血脉的年轻女子便被选为圣女,而圣女必须嫁给本族最纯正血脉的男子,因为只有这样血脉的孩子才生来具备孔宣神器——护体羽翎。渐渐的,青家血脉成了孔宣圣女酌选的主要血脉,直到青愿叛逃,才再一次从全族之中酌选圣女。”
荀青时忍不住问道:“那青愿是为何叛逃?”
老者的眼里一闪而过一些悲伤和愤恨,很快又恢复平静,缓缓道来:“都说青愿是爱上了一个外族的男子。”
崇宁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认错。
“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见证了一代又一代圣女的诞生与陨落,我相信每一位圣女都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与使命,怎么会为一些情情爱爱所割舍,除非,这个完成使命的方式它变得残忍又恶心。”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一声叹息,“就像是天道的诅咒,孔宣血脉逐渐凋零,在青愿这一代就再也没有纯正血脉的男子了,所以为了血脉的延续,她不得不与全族的适龄男子……”老媪停了下来,她微皱的眉头让人轻易的猜到了结局,“直至诞下合格的孩子。”
一时,荀青时的情绪被撕扯成碎片,彻骨的疼痛在心口爆发出来,即使她知道这并不是青愿前辈的经历。
大抵是因为同为女人,这份残忍扭曲的痛苦才会来得那么逼真。
温热从掌心一点一点漫开,驱赶走了那份刺骨的凉意。云慕将荀青时的指尖攥在手心,眼睛看着那老媪的金身问道:“孔宣是不是有一种脱身换血的方法,但是对自身的损耗极大。”
老媪沉默了一会儿,“确实如此。”
“为什么会同意元神被拘于此梦中?”
良久,那老媪没有再说一句话,替而代之的是一滴泪。荀青时想那一定是泪,虽然是在一个金像的眼角流下的。
“破!”
随着云慕的一声口令,圣女祠精美的雕饰盖上了灰蒙蒙的颜色,生机盎然的山谷也变得死气沉沉,不变的是那个金像还端坐在那。
“我们着了道?”崇宁恢复了本来的样貌,顶着一头与脸极其不匹配的鹤发问道。
“也不算。”云慕看了眼金像,“慧慈,孔宣第一个圣女。”
“那这个圣女祠是为了祭奠她?我总觉得这个祠堂没有那么简单。”荀青时说完与云慕对视一眼,他点了下头表示赞同荀青时的看法。
三个人分开探索祠堂的构造,荀青时去了二层,二层里全部是典籍。她随意拿起来一本,不禁心头一紧。这时,就听见崇宁叫喊的声音。
荀青时快步来到了崇宁所在之处,他在圣女祠的后面,一条长长的甬道链接着圣女祠和一间屋子,甬道的两面墙壁上画着鲜艳的壁画,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壁画上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周身闪着金光,身后是如孔雀尾般展开的护体羽翎,旁边刻的是“慧慈”二字。
“看来这就是历代孔宣圣女的记载了。”崇宁看向荀青时,问道:“你会讲故事吗?我和师兄话本看得有点少。”
荀青时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仔细看壁画上的内容,大致了解了内容,然后指着一个黑色的鹰问道:“神君,这个是大鹏一族吗?”
“嗯。”
得到了云慕肯定的回答后,荀青时说:“在与大鹏一战中,孔宣势弱,危险之际慧慈体内的护体羽翎应急而发,扭转了战局。战后,孔宣族查出
护体羽翎是生来就有的,而这关键其实是血脉,因此这便成了孔宣族秘而不宣的事情。为了打造出更多具有护体羽翎的血脉,慧慈便成了孔宣族第一个圣女,为了孔宣族的未来,慧慈答应了。孔宣族人建了圣女祠,很快慧慈就住了进来,然后新出生的孩子里面有很多带了护体羽翎,孔宣族为此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但就是在那一天孔宣族受到了诅咒,慧慈死了。”
短短几幅画就描绘了慧慈的一生,但是画不出的是她内心的痛苦,以及万丈深渊。
“看来青时是懂了。”崇宁垂下眼眸,悲哀淹没了他整个灵魂。就要喘不上来气了,崇宁转身走出圣女祠,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待着两人。
“神君,崇宁真君他应该看过了吧。”荀青时看着崇宁的背影,说道。
“嗯。修为尚在时,崇宁曾许诺孑然一身游历平四方之祸,后来修为没了,他便学医行医治八方之疾。”
“崇宁真君如此纯粹,一定很失望吧。”
“天下之大,总有难平之祸乱,难医之顽疾,他知道的。”
“是啊,这世间总是多讽刺。”
说话间,荀青时的眼睛看向了甬道尽头的那个屋子,瞬间一股凉意侵袭至心,让她犹如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