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温润宛若昆山玉碎，乍地一听让人如沐春风，细品却能发觉内里没有丝毫情感。
萧闻歌并未贸然出去，她屏住呼吸，不发出一丝声响。
她并不觉得那冷若冰霜的话是对她说的，方才宴席上萧霖拳拳维护，明显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拳拳关怀。
果不其然，暗处悄然猫着腰走出一位宦官，红色的蝠桃袍子，眯缝眼微弯，正是独孤太后身边的掌殿宦官李福禄。
李福禄谄笑着恭维，一阵微冷的晚风吹来，萧霖细瘦的手腕掩住嘴唇咳了两声。
红衣宦官笑道：“娘娘担忧太师身子，特请了秦太医令在长秋宫候着。”
“还请太师赏脸。”
暗处的萧闻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独孤玥这老家伙定要找萧霖麻烦。
只见那清瘦如鹤的身影不卑不亢，颇有林下簌簌如风之气。萧霖淡声说道：“太后真是高看我萧霖，居然需李公公亲自来找我。”
“毕竟您可是娘娘心尖上的人。”李福禄面上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冷嘲。
自古男子以色侍人，能有几人看得起。
萧霖背对假山，萧闻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似乎极其平淡，没把李福禄方才的嘲讽当回事。
萧霖身为官之首，内阁首辅兼一品太师，本也是打尖的大官——但在某些不知好歹的阉人眼中，就有些“不够看”。
毕竟萧、独孤二家是开国以来就执掌军权的两大世家，代代武将。纵使后来有如云、孙、关等后起之秀平衡将军权力，也无损萧独孤二氏等的风光无限。
偏偏萧霖身体自小偏弱，萧家渐渐转向官之流，只有门下派系几位弟子尚且在军中有一席之地——比起独孤家在武将之间的话语权，萧霖太弱了。
心比天高狗仗人势的李福禄认为天下迟早是独孤家的，所以萧霖这个不过颜色几分好的“男宠”，有什么好嘚瑟的？
漆黑极暗的假山后，萧闻歌静静地看着萧霖跟随李福禄而去。
又采集了几株草药后，萧闻歌悄悄顺着小路返回甘织宫。
初初踏入寝殿，就看见一身寝衣的赵暄站在门框旁，一脸幽怨地看着萧闻歌。
赵暄朦胧醒来去外殿瞧萧闻歌一眼，只见本该躺人的床榻空荡荡，瞬间心中不安惶恐。
“你去哪里了？”某只占有欲很强的小崽子气呼呼，本能地嘟起嘴，显得原本有些瘦的小脸凭空多了些婴儿肥。
萧闻歌在庭院石缸里舀了一瓢水净手，擦干后揉了揉赵暄的脸颊。
“自然是去给你摘些强身健骨的草药。”
赵暄身子几不可查地一僵，故作傲娇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然后不自然地撇过头去，紫色的眼眸却情不自禁地看向萧闻歌。
细瘦的手指本能地拉扯萧闻歌的衣袖。
萧闻歌无奈地笑了笑，她只感觉赵暄原来越粘人了，尤其是……今天。
于是萧闻歌只得明日处理药材，然后再次点一小盏烛火，坐在床头陪赵暄歇息。
赵暄长得极为精致，因为年岁尚小有些女气，披头散发后安静地躺在床上，宛若一尊瓷娃娃。
“你今夜不许走。”
赵暄下达命令，然后死死抓着萧闻歌不放。
他把身子向后挪了挪，腾出一片位置给萧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