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遭寂静无声。
沉默半晌后，萧闻歌“啪——”地一声甩开赵玄清的手。染血的短匕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萧闻歌掌心一道血印子，她撕下袖子三下五除二包扎好。拉开二人距离往后退了三步，神情淡淡地看着赵玄清。
赵玄的伤口在手腕上，滴答滴答地顺着手背流血。殷红的血珠从指尖坠落，慢慢在地上凝聚成一小块洼。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疼痛，笑道：“萧娘，你总是会忘记自己做过的错事。”
赵玄清再一次说出这番话，萧闻歌却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比如那年淮水之战，”赵玄清直截了当。
淮水之战是奠定大魏建立的关键战役，两军对峙淮水边，死去的尸体堆积成山，埋不下就扔到河里，差点让淮水为之断流。
也就是在那场战役，狄芳被萧闻歌亲手杀死。之后天下回归萧家军，赵玄清登基，萧闻歌为后，二圣临朝。
赵玄清笑道：“杀死狄芳前，你心软了。”
“我说我要斩草除根，杀了背叛兄长的墙头草宁澈，你也心软了。”
萧闻歌垂眸，看不清神色，“我只是可怜他们。”
“不，”赵玄清神情蓦地有些狰狞，紧握拳头，掌心的鲜血流得更盛，他讥讽地笑了几声后说：“萧娘，承认吧，你心里有他们。”
赵玄清第一次把内心猜疑多年的想法说出，竟有些酣畅淋漓，颇为快意地勾起唇角，紧盯着萧闻歌的一举一动。
萧闻歌蹙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狄芳是一代枭雄，宁澈好歹帮了我们，怎能利用完就杀之而后快呢？”
赵玄清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正因为你不舍得杀宁澈——现在独孤玥权倾朝野，正因为你不舍得屠戮殆尽北蛮皇族——如今北蛮卧在草原虎视眈眈。”
事实摆在眼前，萧闻歌无法反驳。
赵玄清执着认为萧闻歌心中有独孤二兄弟，萧闻歌心中有气，头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情绪。
“我与你无话可说。”萧闻歌气得拂袖离去。
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回头，只见赵玄清一个人孤寂落寞地站在月下，手腕上的鲜血还没止住。
滴答滴答，石砖上的小洼已然干涸，像块死命扒附的可怜血疤。
萧闻歌心中冷笑，准备大步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男子低低的声音，“萧娘，其实那年淮水战役，你是准备看着我死的吧。”
萧闻歌的脚步顿住。
赵玄清浑不在意地说道：“当时我身中狄芳下的剧毒，大夫说我康健的可能性很小。”
“当时攻城在即，大批士兵伤亡惨重，正是急需大夫的时刻。你想的是我死了便死了，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在你心里，和天下黎民比起来，我远没有那么重要。”
萧闻歌看着赵玄清略带自嘲的苦涩笑容，沉默不语。
但是她已给出答案。
后梁末年，中原大地实在太苦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