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刚至外堂,心上喜不自胜,将先前茶汤多布一盏,茶水稍冷,身上却烫,念着弄无悯香汗淋漓模样,青丘嘴角微翘,连吞数盅。
恰与此时,地面轻抖,青丘手上一个不稳,跌了些茶汤在外。
“何故”青丘心下不解,“惊天动地之势。”
一念即出,正见门外列缺陡至,宛如施鞭,一击于地,大作骤声。青丘心下一动,暗道:城主急召又再抬眼,果见那霹雳遁形,一道黑气腾于半空,渐化字迹:迅即来面。
青丘不明就里,忐忑上下,忙揩了掌上茶渍,整理衣冠,直奔不言堂而去。
弄无悯于溺内缶,亦感震动,心中稍慰:想是刑天到了。转念却又多添烦忧:若是凭其解了廾目之困,兀不言岂非更不欲计较自己所在,又当如何扭转此局念及于此,不禁扼腕。
青丘不敢懈怠,不过半刻,便至不言堂,见卸甲女桑俱在,识其眼色,忙朝堂上暗处作揖施礼:“城主急唤,青丘鞍前马后。”
兀不言轻笑,应道:“女桑门下,不负众望,不过一日,即得刑天下落,巧信妙传,想白澒围困可解。”
女桑娇笑,施揖轻道:“谢城主赞赏。普天之下,倒真未见寸草不生之地。”
青丘闻言,这方长舒口气,平静心情,笑道:“全赖城主高智。”
此言一出,兀不言稍一顿,问道:“弄无悯何在”
青丘身子一抖,抬手急摆,连连道:“青丘不知,确是不知”
卸甲见状,自是生疑,见兀不言未有稍应,亦是发声:“属下原引了弄无悯往城西宅院,怎奈他知日宫主目高于顶,厌弃而离。”卸甲稍顿,微微侧身,眼风一扫青丘,缓道:“闻其言,似是往青丘府院而去。”
青丘惶然,忙道:“弄宫主确是来过属下府邸,然属下府上三进小院,怎入得法眼”
兀不言先是不应,半晌发问,语气不善:“未得留宿,很是叹惋”
青丘即知失言,不敢着急相应,反是缓缓调息,稳稳心神,方才回道:“属下不过欲为城主分忧,留其行踪,时时呈报,惜未能如愿,赤胆可鉴,忠心难表。”
兀不言低低一笑,不再言语。倒是卸甲更感蹊跷,旁敲侧击道:“城主,刑天既至,然其断首万载,若真同廾目一战,鹿死谁手,倒未可知。”
兀不言沉声缓道:“刚刚愚城内外,皆感震动。战神之名,岂是浪得”
“却不知那一震究竟为何”女桑立于一旁,问道。
“刑天初至,执戚落干。地动,乃是其盾落地所致。”
兀不言话音刚落,整个不言堂洪音大作,振聋发聩。
“廾目何在吾首何在”
兀不言一惊,疾道:“随我前往,迎其入城。”
卸甲等人齐齐相应,只是青丘心中暗道:城外白澒渐厚,城内无人得出,连弄郎亦为所困,这刑天真可来去自如,视剧毒如无物”
众人至愚城城门,因那白澒缘故,兀不言亦是不敢近前,隔空抬声,恭道:“愚城兀不言,恭迎战神尊驾。”
城外爽朗一笑,低声相应,其音仍是擦磨耳鼓。
“怎不出城相迎”
兀不言再显谦卑,缓道:“廾目仙君布白澒毒雾做结,将我愚城城众连同左肩山知日宫弟子尽数围困,毒力甚强,不得逾越。”
刑天再笑,地动山摇。
不过弹指,一众闻巨声,抬眼望其出处,惊见一足,长约一丈,自上而下,直压面门。
众人大骇,忙飞身退后,这方解了困急。地面烟尘乍起,目难视物,静待半刻,众人定睛,方见一巨人立身于前:身约十丈,赤膊袒乳,左盾右斧,气势如虹;两胸为目,以脐作口,双臂两膝,银甲朱衣。其颈上创口触目,干戚一舞,天地皆惊,唯一派豪迈气概,不敢对视些许。
兀不言仍作黑烟,模糊面目,稍一向前,躬身赞道:“百闻难绘豪气万一,一见方知战名非虚。”
刑天大悦,腹上现了笑痕,低声道:“伴帝于阪泉,臣心窃窃,知其不甘,为效犬马,独与天战,斗万千回合未有胜负。”
青丘为之心折不已,却仍是不解,低声轻道:“战神是真,然那白澒总是毒物,何以无恙”
刑天得闻,笑声大作,少顷,缓道:“七窍皆无,皮若甲胄,毒失门路,如何入身”
众人闻言,无不钦佩,稍感戚戚,更觉慷慨。
刑天战斧稍提,默默半晌,陡地怒道:“身既至,何必藏头”
众人这方循其目光所至,回身探看,见廾目正于地下腾起,相距不过数丈,蝇身虽逝,然颅首四围尽是白雾,得百千狱法鱼护卫。
“久别万年,一朝相见,已同陌路。”廾目轻叹,话语不无唏嘘。
“虽是身首异处,若然志趣相投,莫逆于心,岂会生疏”
廾目闻言,仰天长啸,厉声道:“伐天之志,未有少改。恐是你这躯干,徒有战神之名,早丧复仇之心”
刑天似是轻叹,缓缓应道:“历经百年,境遇万千。往事已矣,何须念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