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呵斥他:“天淇!我们在说正事,你别插嘴。”
没想到,这次他并没有直接服软我,而是转头看着我反问道:“师父,我在术士网站里看过上一次王座之战的记录,而且听大家刚才的意思,你似乎就是传说中隐退的旧王座?那三块王座碎片分分合合,总会有新的王座再次出现,你又能去抢多少
次王座、救多少次苍生?”
我气笑了:“你只是听见一句旧王座就真信了?”
“难道你不是吗?”他反问。
我不想骗他,便无法反驳。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转而愈发坚定地看着我。
气氛愈发沉重,我看着无沙俱乐部的这三位老友,又看着旁边空缺的座位出了神。
这些座位,已经永远空缺了。
三人也看着空座,沉默着。这个酒吧是无沙俱乐部的驻点之一,也是我与所有无沙的朋友们聚集之地,曾经把酒言欢,吟诗作赋,击鞘而歌,饮酒只饮千杯醉,狂论古今多少人。
如此畅快,如此洒脱。
而今,只剩下他们三人,与我。
就连无沙联盟,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在十几年前,它先是更名为无沙俱乐部,尔后模仿东、西、南三大术士联盟成立了无沙十二席,朱华、易水、荆哲三个元老级功臣理所应当地占了其中三席,若我当初选择留在无沙,如今的首席之位非我莫属。
当然,假设也只是假设,选择隐退的我现在与他们丝毫没有明面上的关系。至于其余席位上的术士,或是后期加入,或是下层提拔,总之都是我退下王座之后的事,与我可以说是毫无瓜葛。
其实我心知肚明,无沙内部的任何决断都需十二席表决,如果不是实在难以改变其他席位的态度,荆哲等人是断然不会请我出手的。
出于对三人的了解,我相信他们所行之事必是真正出于公义,但其余席位为何持反对态度,我尚不知晓,若直接询问三人,所得答案恐怕也有所偏颇。
琳妮特作为西国术士联盟十二席之首,这一次她所提出的理念极其疯狂:灭凡人,盛术士。
她登上术士王座之日,便是术士凡人两界交战之时。
即使当今凡人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甚至有与术士势均力敌的可能,但这不是哪边能赢的问题——问题在于,一旦开战,受难的永远是平民。
眼下我能拒绝得了三人的邀请,可日后真到了战祸横生的那天,我真的能对万千生灵置之不顾吗?
扪心而论,我见不得那种场面。
移开视线,我发现天淇望着我的目光有些复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捏了捏我的手,又点了点头。虽然他刚刚表明态度并不希望我答应此事,但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我,这让我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你们要我做什么?应该还是些杀人越货绑架勒索之事吧?”我用调侃的语气说着最恶劣的事,他们各自沉默,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尔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吗。我感觉到天淇抓着我的手攥紧了几分。
有时我会想,为什么一定是我来做这些事,为什么他们不能自己去做。但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公平,就如同这种抱怨,其实也是一种不公平。
很多时候,我需要清剿无沙指定的地点,我杀死无辜之人时良心不安自责,当然痛苦,但负责策划与谈判的他们又何尝不受良心拷问,策划者笔下几言间便将人命抹杀,谈判者以诸多无辜生命作筹码。
常言道人命关天,可不牺牲他们,终将有大难降临人世,真到了狼烟四起饿殍遍地的时候,我们又该后悔没有早日做出作择吧?
世事繁杂,天道无常。西盟选择争霸天下,无沙选择三方制衡,有些事,总得有人做,我只是选择了伤亡最少的方案站队罢了。
微微抬头,与他们对视,我看着他们脸上越来越多的愧疚和自责,我叹了口气,其中情绪几何,我也说不清,道不明。
反手握住天淇的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罢了,我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