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接过手机,手有些颤抖。
易渔没有带手机,那她去了哪里,也无从知道了,这是王娟第一次面对如此情况。
“易小姐还说,您可以去一个地方找她,在那里她度过了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易渔贴心地给护士说了行踪,但到底是哪里呢?
王娟闻言立马着急地想要离去,虽然还没想清楚在哪,但可以先找着。
护士却叫住了她,忍不住叮嘱道:“女士,您……一定要多关注易小姐的心理状态……”
“什么意思?”王娟停住了脚步,周围蠕动的黑色触手蓦地静止下来。
“虽然根据我们的保密原则,我们不能透露客户的具体信息。但根据我们今天给易小姐做的初步评估,我们认为您作为家人还是有必要多关注一下,她……自毁倾向十分强烈。”护士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脸惋惜和歉意。
“什么?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娟面色惨白,她从未意识到易渔的心理状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母亲,她竟然对女儿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
王娟踉踉跄跄地走出诊所,若不是有黑色触手在旁搀扶着,她早已摔倒在地。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易渔。
王娟强打起精神,努力回想着,到底是在哪里易渔度过了一个开心的生日呢?
但无奈又可怕的是,她竟然已经想不起女儿哪一次生日是开心的,更何况是“最开心的一次”。
去年易渔生日那天还要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她特地请假回家跟家人过生日,却被王娟骂了一通不负责任,于是易渔蛋糕都没吃就回房间了。
再去年生日,易渔带了男朋友来家里过生日,王娟觉得这个男人家境不好、学历不好、工作也不好,出于为女儿着想早分早好的念头,明里暗里说了不少嫌弃那男人的话,最后那男人被气跑了,两人在楼下大吵了一架。
再往前……有好些年,或许是因为易渔在学校念,并没有给易渔过生日,若是一家人过生日,往往总会不欢而散。
而且原因总是她。
随着王娟的思绪逐渐凌乱,黑云压城,浓烈的黑色凝结成液体从空中滴落,落在地面上就化为四处游走的黑色触手,扭曲而混乱。
突然,她想起来。
那是一个海边。
那时候易渔才六岁,王娟想着明年孩子就要上小学了,就让她痛痛快快玩一回吧。
于是他们一家人驱车去了海边玩耍。
没有什么盛大的生日派对,也没有什么昂贵的蛋糕礼物,仅仅只是他们一家人,在海边踩着水,捡着贝壳,画着沙画,还用沙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城堡。
那一天,没有责备,没有不满,只有轻松和欢笑。
到了晚上回程时,易渔年纪还小,体力有限,早已累得直接在车上睡着了,但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那好像是最后一次,生日结束时易渔是笑着的。
王娟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身上落满了蠕动的黑色液体,双脚逐渐陷入黑色泥沼之中。
她叫了辆车,往海边开去。
路途挺远的,开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王娟的心情如同外面快速倒退的景色一样,复杂而模糊。
海边到了,王娟下车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独有的咸湿味道,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看不清五官、浑身触手扭动的人形诡物,每走一步,地上都会滴落浓稠的黑色液体,并化为触手游走而去。
她沿着海岸线开始寻找,今天是工作日,沙滩上几乎没有人,只有海浪一次又一次寂寞地拍打着岸边。
王娟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中的黑色已凝聚成巨型的漩涡,中间露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眼睛,倏地睁开看向地面,眼球上布满了紫黑色的血丝,瞳孔中都是密密麻麻蠕动的黑色触手。
她“看”到了,在海边的岩石上,有易渔的气息。
王娟赶了过去,岩石之上,依旧没有易渔的身影,但地上有一叠被石头压着的纸。
易渔呢?
她看着浪花击打在岩石上,碎成无数雪白泡沫,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黑色触手将石头拿开,卷起那叠纸到王娟面前。
那是些打印出来的日记,王娟一看口吻,就知道是易渔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