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到底是孩子身体,很快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倚着朱祐樘睡着了。朱祐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度,一股奇特的温暖在心底里蔓延。这个小傻子,就这么睡着了,看看睡得多熟,就不怕我自己走了,把她独自丢在这里。不知道世间无情,人心险恶,前一刻的温柔体贴就会变成杀人利器,来的猝不及防。
夜晚总是过得很快,当张尔蓁扭动着酸痛的脖颈醒来时,天刚刚放亮。感受到她动弹了,朱祐樘睁开眼道:“醒过来了?”
张尔蓁迷迷瞪瞪的转头看着朱佑棦,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贵人,你醒得也挺早啊。”
朱祐樘站起来揉揉自己发麻的左臂道:“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山里了。等会儿,便自己出去找个人把你送回去。”
“我要跟着你去,出都出来了,半途而废算得什么事儿。”张尔蓁也站起来,拾掇拾掇沾在身上的干草,对朱佑棦道。
朱祐樘很嫌弃地看着她:“即便你不害怕山里的猛兽,可就你这样子,我都不愿意跟你同往。”
张尔蓁看着气定神闲的朱祐樘,发髻整齐,衣着利索干净,再看看自己,邋里邋遢,两人云泥之别。也不再二话,又扑打扑打长袍,解了头上的绳子重新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笑嘻嘻道:“贵人,这样可以吧,再不去,一会儿若是来人抓了你我,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朱祐樘便点了点头,走在前边出了草屋牵了马,抬腿上了马,道:“快上来。”
张尔蓁伸出手去,朱祐樘一使力便把她拉了上去,两人骑着马朝着杏花村后的大黑山奔去。
“我听村民们说,这山里大的很,深山里边不只有熊瞎子,什么老虎啊黑狼啊也是有的。昨晚我都听见狼嚎了的。”
“随着你来的那么多人,怎么不让他们进去瞧瞧呢,万一神医没在里面呢,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你确定神医在吗?”
“还有啊贵人,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记得跟我爹说,我是何等的威风凛凛英勇无畏。可若是你有个……”张尔蓁还没交代完,朱祐樘已经听得咬牙切齿,他低头瞄着张尔蓁的后脑勺,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啊?什么”张尔蓁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刚才讲的可都是为了他们两个好啊,这还没说完呢,若是他家的人找她爹的麻烦怎么办,总得说清楚啊,谁知道进山里会遇到什么情况。
“要么自己下去,要么就闭上嘴。”
“可是我是为了……”
“驾!”朱祐樘猛踢一下马肚子,马跑的快了,张尔蓁紧紧抓住绳子,也顾不得说话了。
两人一路奔进了林子,朱佑樘也不问路,当然也没什么人问,直奔林子最深处。张尔蓁张张嘴想说话,可她感觉到后面传来的强大气息便不再开口,算了,他身体这么多年都治不好,心急些是正常的。
进了林子好一会儿,朱祐樘终于勒紧了马绳,跳下马也将张尔蓁拉下来,把马绳拴在一颗高大的松树上,拽着张尔蓁的袖子继续往里走。
“贵人,我们能找到吗?”张尔蓁问的有点小心翼翼,因为她感觉到他的紧张。
“能。”朱祐樘道,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不会有问题的。”
两人又走了两刻钟,所见的树木越发密了,高耸的树深入云霄,叶子浓密的叠在一起,此时天已大亮了,林子里却仍旧透着股阴森,似乎下一刻便会有野兽从里面扑过来。张尔蓁紧紧跟着朱祐樘,好奇道:“你来过这里吗?”
“听人说过。”朱祐樘简单回到完,走的越发快了,步子又急又大,张尔蓁险些跟不上,上气不接下气小跑了起来。
“到了。”朱祐樘终于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小茅屋道。
张尔蓁红扑扑的小脸上挂满晶莹的汗珠,听见朱祐樘的话便随着看过去,看见了破旧的小茅屋也是欣喜不已,心道果然高人都爱居住在深山老林里,难不成都学着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也许是饥荒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消散,这一路上,张尔蓁竟然一只活动物都没见到,什么野鸡野兔子都没有,只偶尔听见鸟叫声。张尔蓁摸摸身上的银子,早知道该带些干粮的,也不会这么饿了。
小茅屋的门很简陋,象征性的挂在篱笆上。朱祐樘上前敲了敲门,问道:“李神医可在?”
张尔蓁探着脑袋看看,小声道:“这里哪儿有人,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朱祐樘没有应声,等了片刻,茅草屋的门被打开。来人头戴四方角帽,着浅色人长袍,蹬着一双棉布鞋,声音沙哑问道:“二位小哥儿,有何事?”
“吾乃朱祐樘,家仆曾来请神医去府里为吾看诊,奈何神医不肯,吾来请神医诊。”李少溪仔细打量着朱佑樘,好一会儿无奈道:“进来吧。”
一踏进院里,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小院里整齐的铺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张尔蓁基本都不认得,然后规规矩矩地垂着脑袋跟在朱佑樘后面,进了小茅屋的正堂。
李少溪取出了两个茶碗,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朱佑樘和张尔蓁一侧的小桌上。张尔蓁道完谢便迫不及待的端着茶碗饮起来,看着上面飘着零星的竹叶,感慨道:“神医这儿的竹叶茶都与外面的不一样,清香更胜。”
李少溪摸着自己的长髯坐下,闻言笑道:“这个小姑娘中气十足,只声音略有沙哑之兆,想必是晨间的冷风吹得,得了小风寒罢。”
张尔蓁便急忙放下茶碗,指着一侧沉默不语的朱祐樘道:“神医不必管我,我身体一向康健。请神医看看他,得了什么病症,该如何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