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枝是被三团二班班长张二獾扛回来的,以为是城里的恶昏了的流浪\女人。
张二獾子记得半年前去城里巡视带着杏儿胡同找翠平,可是听说她半个月前就嫁人走了,明明说好了跟家里商量退了婚的,末了还是嫁了人去。刚刚路过杏儿胡同,勾起了这段心酸的回忆,有些不在神儿。
张二獾失魂落魄地想,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到婆娘了,看看小顺子又呆又蠢还娶了隔壁村里的小花娘,张二獾子心头郁结这一脚下去差点踩到路上躺死的人,抬眼皮子一看,是个女人,心头一热,扛回来养好了没准儿还能做媳妇儿。
把扛着的人放到木板床上看仔细了,才抽了口气,这么标致的女人虽然穿得一身儿不是多金贵脸儿发黄,也足以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想着该不会把哪家的流浪小姐给掳回了。赶紧跑去跟团长汇报,团长来看了一眼面色深沉啥话没说扭头就说要去上报。
这好容易训练完成跑了进来,看见人乖乖地坐在床头,张二獾瞪大牛眼狠狠剜了跟上来扒着门脸的几个兵,把个个见着姑娘乱晃的大头都推了回去紧紧地关上了门,小姑娘倒是一吓,猛地抬起头,眼睛巴巴地望着张二獾子,被这么个俊生生的姑娘杏仁似的眉眼瞅着,张二獾子脑袋懵了懵,好似那眼神比外头明闪闪的大太阳还晕人。
“姑娘别急,这里是卫**军营,都是好人。”这话张二獾子说得有些心虚,直了直腰,“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杉枝见这个大兵长相老实,见了女人面红耳赤,倒不是前些天赶她的兵那般凶神恶煞模样,放开了心说:“什么小姐,不瞒大哥,我是从南方离家来的女人,此地无亲无故,前几日出了疹子又丢了钱,才落到这个难堪境地,多谢大哥救我回来,要是大哥不嫌弃,能不能跟上头的军爷说说,在这里找个活儿给我,洗衣做饭种地俺都会——”杉枝紧张地握紧拳头,忽然住了嘴,怕自己说得太热忱弄巧成拙被当成奸细捉住了就不好,“也不一定非在这里,实在是不行,我过几日就出去找个活计。”
张二獾子一听,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你别急,我马上去找团长!”
三团里捡来个姑娘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姑娘可真讨喜,能干得很,缝补衣服细细密密比绣娘做的还精致,都被一班长的婆娘夸成一朵花了,就想把这稀奇的人儿留住,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天天在军营,还怕逮不住这大姑娘么。
这事儿层层上报到团长那里之后对杉枝的来历也查无可查私一团长毛瘦子私心作祟还是将杉枝留了下来在伙房里和几个兵的女人一起烧火,大兵们离了女人的日子多,个个衣服袜子自己洗,也轮不到让杉枝干这个。光是一日三餐下来就够杉枝忙了,这么多个人吃饭,并没有想象来得轻松,但煮着煮着也就有了时间概念。两个月来,天气越来越热,让杉枝只有一点不适应,只要端个盆洗个碗除了小厨房就能撞见光着膀子露大腿的兵,杉枝是一出来就低着头,让一帮大老爷们觉得这姑娘羞答答的,更上心得紧。
杉枝觉得这帮兵性子暴,打架玩笑起来都能破鼻子流血,骂爹骂娘得生猛粗野,一开始杉枝心里还颇为膈应,久了才明了,这就是这帮既打仗又当土匪的大老爷们干事方式,也自嘲地笑笑,自己种地还种出性情了,那些年在牢里的时候,多样不堪入耳的没听过。
清明刚过,军营突然集合去了五里地外的司令部,听张二獾子兴奋地说司令要开一拨人去县城外的国民狗子打仗了,杉枝正剥菜的手一愣,说打就打还真快。
原来这国民军也不是善茬儿,赵参谋回俆西了之后,明着依然用怀柔政策,凭借那革命思想和指导员的铁嘴去感化卫**,怎料铁嘴奈何不了卫**的铁门,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表面隔山差五地寻找机会也就派了个小兵蛋子去虚晃一趟,暗中确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外加算计青帮。
赵参谋无事扮成百姓进了卫**军区,不多时就摸清了沛县的地形,但是从没交过火儿,双方人数相当,差别只在一路是正规军,一路是野战部队,搁常人来想,这样打起来谁胜谁负都难说。但赵参谋的自信常人还真不敢有,以少胜多战过无数次,哪里怕这个,这边的想探探那帮匪兵的底儿,派了三千个利索的兵故意在沛县边缘惹事儿,目的在于找茬开打,探探火力。情况不对速撤,再让军长派个人说是误会,从长计议;若是对方舒服日子过惯了,是不经捏的软柿子,端午节前就给灭了,国民军捡着降兵编制了,吞了装备钱财和女人就上路。
算盘打得好,但城里的那帮贼耗子也不能不顾及,大兵打仗气派,青帮里专门做地下生意的亡命徒搞起暗杀来也让人蛋疼。这青帮自来和各种革命势力有牵连,暗中手脚多,不能不防着点。
赵参谋一来二去用革命任务和分封的诱惑将青帮俆西分舵的三当家忽悠住了,可这青帮上上下下几代人,拼得那个阴狠手腕,也不惯吃素,三当家的顾力彬琢磨匪兵在俆西盘踞自然让他们受了不少气,但明里暗里对抗,井水不犯河水,帮派在城里势力强盛还有个尊严。要是这国民军出尔反尔打着上头的旗号一举进城占据个三年五年,还能指望这些一贯吃公粮,说不定还不知道稻子从哪出来的傲气国民军自己下田头种地不成。肯定要把俆西这块地皮给吃穿了。青帮更乐见这两对人马斗成双残,帮会里出来些人加把劲儿,让他们都卷铺盖滚蛋。对两军干上那是乐意之至。
这第一场恶斗在双方恨得牙痒痒的情况下,蓄势待发,陈送点了一个团的兵,一约莫一千五百来人,在沛县万锡山守住了入口,当年选择扎在这沛县,便是看中了这瓜瓢似的紧口宽肚好地形,易守难攻又可逃。
这天中午,一声闷雷巨响在山口\爆\开,两拨人立马眼红地走起火来。
一团团长外外号毛瘦子,此刻正扛着枪站在山岗子上指挥大兵,一个破锣嗓子穿过枪声弹雨叫的震天响,人如其名的瘦高身板远看着就像一只大旗,脸红脖子粗迎着混炮灰的大风一呛凄厉地咳嗽了几声,又开始对身边的信号兵吼叫:“跟三营营长讲,把大后方给我扣紧了!漏掉一个老子回去干了他娘的!”转头一脚站在土堆上,炮管子一冲震得土哗哗直落出了一炮,毛瘦子拿起炮兵手上的扇板子一边扇炮膛降温一边指挥:“快给我上炮火,让这帮搞偷袭的下作鳖孙尝尝老子的炮筒子有多硬,射得有多远!”国民军个熊孙子夜里偷袭,炸了炮台和战道,死了几个站岗的兄弟,现下大兵立刻在枪林弹雨中抢修,卫**被惹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躲在尚未竣工的掩体内就咬牙带恨地开火了。
国民军武器先进,人数多,没让一团一下子拿了,毛瘦子越打越兴奋,像饮了牛血,扛起大枪将个兵摔在一旁就填上了位置开火,一枪下去放倒好几个,立马换子弹上膛。
这第一场仗打得沛县境内轰轰隆隆,只瞅见万锡山山崖子上下硝烟弥漫,炮声从晌午一直噼噼啵啵,如惊雷炸响,比过十五放烟花还紧凑,身上脸上满是黑灰的兵在昏黄的烟幕中睁着一双带着血丝和挣扎在死亡边缘戾气横生的眼,一双手都被枪杆子震麻没有知觉还是瞄准——扣扳机——换子弹——再瞄准,倘若哪个动作终结了,他也就倒下了。
接近黄昏,枪炮声才逐渐地稀少零落,最后几声枪响之后,一切归于平寂。
毛瘦子胳膊上穿了一个大窟窿,前额靠近左边的头发焦了一小戳,是放大炮的时候烙的。他一把抹去脸上浑浊的汗水,战后指挥的声音变得嘶哑。这场仗就没准备输过!他步伐沉重地抬着担架往回走,上头躺着老实的三营长,来的时候他还直念叨,打赢了就和兄弟们一起去沙俊华吃馆子,去大门楼听场穆桂英挂帅的粉戏。
旁边的一班长拍了拍毛瘦子的肩膀,“三营长虽然牺牲了,可是这一仗干掉了他们一千多人,不亏.......。”
毛瘦子晓得这第一场仗打得是士气是咱卫**的脸面,那国民军敢让区区三千人来挑衅大本营,司令就非让一千五百人去挫挫那帮子政府军的锐气。临走前下了死命令,一条命换两条也得给我打赢了!因为卫**身后是俆西的老百姓。
国民十三路军隶属南方军阀辰段泰操持,大后台是小日本,陈司令开会临了的时候说了一句吓破人胆的话:这十三路军为小日本打前锋,意图从陕甘北上,联合东北的小日本给在陕北的革命军人包饺子。谁知道又签订了什么卖孙子买婆娘的协议,不打好,受罪的是你们自个儿的骨血和父老乡亲!
打打杀杀这些年,最恨的就是小日本鬼子,毛瘦子一听,拍胸脯就保证,不杀了这些狗娘养的的白眼狼,就把自个儿给崩了!
一团死了三百多兄弟,这仗赢得惨痛,毛瘦子将三营长抬到营地时已经天黑了,死去的兄弟都弄了回来,准备明儿一早齐齐埋在万锡山南面,死了也是半个团,在阴朝地府不会受欺负。
他看着三营长躺在大院里,抽者烟,失了魂儿一样在那呆想。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三傻子,瘦子对不住你。
毛瘦子回来时见一个模样周正的大兵甩着膀子手肘子还在流血,还活便的一只手端个铁盆出来接凉水擦胳膊,头发汗湿直立立的,拦住他:“我记得你,战场上给我挡了一子弹,杀得不要命,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陈送是个正直的淫,我眼里他就是个可爱别扭死要面子的萌蛋!!恩!
柳卷低头:马上就见面了,真的是马上咩,如果如果月23号再不见,姑娘们可以一人一脚踢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