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三十来岁、手拿青龙刀的魁梧大将迎头而立,挥舞马鞭指着马车,大声喝道:“马车旁的人,站住,不要乱动。”
然后朝着入寨处的士兵喝道:“挪开栅栏,让我们进去。”
前排骑兵骑着高头大马,手挽强弓,取箭扣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马是雄壮的并州军马;弓是上等的牛角硬弓。
半醉的侯长贵等人冲出石屋,返回住处拿出雁翎刀和式样古拙的藤制盾牌,不需要任何号令,迅速列成三排步兵队形,十人一队跑步前进,冲到第三座栅栏后面,半蹲着身子,举起盾牌严阵以待。
军械都被倒卖干净,这些藤牌不值钱,卖不出去,如今却有了用武之地。
谢方中快步回到马车旁,抽出长剑准备迎敌。
张崇义缓缓靠近铁枪,随时准备抽出破斧枪。
看似瘦如骷髅的侯长贵等人,在手持弯刀和藤制盾牌后,仿佛脱胎换骨,变成斗志昂扬、精神焕发的勇士。
侯长贵大声喊话道:“你们是哪里的骑兵?为何擅闯卧龙兵寨?可有朝廷的诏令?”
那骑将极其傲慢,马鞭目中无人的凌空挥舞,在夜空中荡起破空声,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朝本将军问话?识相的快点挪开栅栏,否则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
侯长贵强硬道:“卧龙兵寨隶属朝廷兵部直管,不受地方郡县节制,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骑兵校尉,就是巨鹿郡守到此,没有朝廷的旨意,也休想踏入兵寨。你身为军中校尉,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那骑将气急大笑,抚着肚子前俯后仰,道:“你这家伙有点意思,卧龙兵寨都被朝廷抛弃了,好些年没拨军饷,你还在这大言不惭。我不想跟你废话,本将乃巨鹿郡骑兵司马乌追,奉朝廷密令,前来缉拿幽州镇北大将军第四子张崇义,他就在你们后面的马车旁。你敢违抗朝廷的诏令?”
侯长贵等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卒,神色平静如常,既没有露出惊讶,也没有疑惑慌张,只是平心静气回答:“乌将军此言大错特错。
朝廷是有人作祟,减了兵寨的军饷,却从未发布撤销兵寨的诏。
只要一日没有诏,卧龙兵寨就还是朝廷的军事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乌将军既然声称有朝廷密令,还请出示密令,只要查验诏属实,我等配合将军行事。
乌将军倘若拿不出诏,这等公然率兵攻打兵寨,等同谋反。
请乌将军三思而行,不要鲁莽行事。”
乌追被这话一堵,顿时无言以对,情知此人所言不虚。
朝廷哪怕不拨一军饷,毕竟没有明昭告撤销兵寨,卧龙寨名义上还是兵部直管的兵防重地。
大旗律法规定,如无天子诏令或兵部敕令,任何人胆敢率三卒以上强闯兵寨重地,视同谋反,参与者斩立决,全家流放凉州。
他手里目前只有左仆射韩云山八百里特急送给巨鹿郡郡守韩后石的亲笔密函,说是现已查实幽州方面藏兵藏民,蓄意欺瞒朝廷,包藏不臣之心,朝廷即将要对幽州采取行动,听闻张家四公子张崇义现在冀州境内游历,严令冀州各郡将其扣押,送往京城,乃是大功一件。
尚省左仆射管政管民,唯独管不了兵部直属的卧龙兵寨,要进卧龙兵寨,按制除非有皇帝诏令,最次也要大将军金淳中的亲笔手令。
巨鹿郡与卧龙寨向来没有公务往来,但比邻而居,自然知道兵寨这几年的处境,他来时笃定这伙吃不上饭的穷鬼见到骑兵突然上门,会吓得屁滚尿流,谁知却错的离谱。
这些衣不蔽体的老兵竟然有所防备,先是放下了通道的防御栅栏,整齐列队摆出迎战架势。
以他五百员装备优良的轻骑,要冲破这几排栅栏、杀死三十余步卒并非难事,但擅闯兵寨、视同谋反的罪名,别说他一个区区郡骑兵司马背不起,就是巨鹿郡守韩后石大人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乌追这两年恰好在走关系,想去兵部谋个差事,紧要关头可不能节外生枝。
平时再不值一的兵寨,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别说他的仕途就此灰飞烟灭,恐怕全家老小都要被牵连。
张崇义微微一怔,郦宛丘揭开帘子,探头探脑偷看,饱满的胸脯压在窗棂上,浅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抓你了。你干了什么坏事?”
张崇义斜眼偷瞄她被挤压变形的胸脯,吞了吞口水,无奈道:“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说我拐跑你这个红颜祸水,害的皇帝陛下辗转难眠,然后龙颜大怒,要拿我开刀问斩。
船上那场大战,我不小心泄露了身份,很多行商坐贾和生亲眼目睹,估计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如今施师的胸脯已是他的私家领地,想摸就能摸。但郦宛丘不会被他肆意轻薄,越是摸不着,越是饥渴难耐。
郦宛丘鄙夷道:“你这算明目张胆偷看么?还能再无耻一点?”
张崇义长叹道:“能看一眼是一眼吧,估计以后可能没这眼福了。对方来了五百精
骑,带头的那个骑兵司马乌追,可是巨鹿郡的悍将,绰号‘关公再世’,一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虎虎生风,听说纵横河北无敌手。
他率领的轻骑兵乃河北一等一的精锐。我今晚估计要命丧于此了,你会不会为我守寡?”
郦宛丘秀眉蹙起,还没说话,施师半边身子探到窗口,埋怨道:“你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话么?什么守寡不守寡的,哼,你要是敢随便死,我马上就找下一个,给你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你没听见么?他只是奉命来缉拿你,未必敢害死你,无非恐吓你交出郦姑娘罢了。”
郦宛丘莞尔微笑,拍着施师的肩膀道:“你说得对,他要是敢死,我们马上嫁给别人,给他来个福无双至、绿帽双全。”
谢方中忍不住过来凑热闹:“公子,两位夫人,大战在即,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在下迄今连女人都没碰过,就这样窝囊的死在这里,我可不甘心。”
张崇义没好气地指着两个女人道:“那还不简单。来,这两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说要给我戴绿帽子,你随便碰吧,我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