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越,天色太晚了,你替朕送卫大人回府吧。”
徐名越并没有听到陛下刚刚的催婚,守在门口的他看着天色渐渐黑透,正担心卫小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此刻有了陛下的钦点,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护送她回家,心里满是欢喜。
卫元庭有些摸不清陛下此举的用意,按理说,君主是应该提防臣子间私下结交的,尤其是党派结合,可陛下却希望自己和徐名越结合……徐名越此人本身没有什么,但他的爷爷可是权倾朝野的安国公,陛下是在点自己,还是真的希望自己与他结亲呢?难道陛下想要自己做个相夫教子的贵妇人?
带着满怀的心事,游走在出宫的红墙之间,卫元庭并没有听清徐名越在耳边叨叨什么,只是余光中他的表情很兴奋,卫元庭心道,这个徐开怀真是有力无脑,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开心的像个大脑欠发育的猴子。
“发什么呆呢?该上马车了,是身体不舒服?我扶你吧……”
下意识的打开他要搀扶的手,卫元庭故意不理会他的错愕,斜了他一眼,擦身之际,轻声道,“徐开怀,你知道刚才陛下问我什么吗?”
“说了什么?”
徐名越见她不悦,也敛去了笑容,探寻的目光中掺杂着男人对女人的关切和怜爱。卫元庭耳边忽然响起二哥说徐名越始终在等自己的那番话,心里咯噔咯噔的疼了几下。
“你先驾车,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
漆黑的路上,只有马车上摇晃的琉璃灯发出微弱的光,徐名越性格开朗,心思也很细腻,在相处的人群中只有卫元庭觉得他是个傻蛋,但其实,他出身在安国公这样的豪门贵族中,自小就在权利的漩涡中摸爬滚打,在各世家公子的圈子里游刃有余的混迹,又怎么会是真正的“开怀”呢?不过是因为喜欢她,一见到她就心花怒放的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罢了。
“徐开怀,我深思了几许,在告诉你还是不告诉你中间犹豫后,还是决定告诉你。”
卫元庭像是在说绕口令,徐名越笑着应承了一句。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能让卫元庭头疼的话题,只有成婚,而她拒绝自己的亲昵,无非从侧面证明陛下提到了她是否愿意与自己联姻。他并非真的傻,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卖弄聪慧而已。
“陛下问我是否有心上人,是否喜欢你。”叹了口气,卫元庭撩开车帘,踹了他一脚,恨恨道,“是不是你爷爷和陛下说什么了?徐开怀,我好不容易走上仕途,你可别想着把我圈禁回府里做个娇滴滴的徐夫人。”
轻柔的风带着阵阵潮湿,徐名越细细的品着她的话,爷爷、仕途、圈禁、徐夫人,当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徐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平平的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羞涩。
“我和你说话呢,徐开怀,你听到没有。”
将马车的速度减慢,徐名越转过身来,借着灯盏的微弱亮度,温柔的凝着她小鹿般澄澈的眸子,轻声道,“卫小妹,如果我不圈禁你,不阻碍你的仕途发展,你愿意嫁给我吗?”
卫元庭从没想过一向嘻嘻哈哈的徐开怀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她错愕之余,脸颊早已红透,但她的失神只是片刻,极度的理智如冰山般迅速压灭了心底本就羸弱的火苗。
“徐开怀,我这辈子已经没有成婚的想法了,你若是想给徐家开枝散叶,应该另寻他人,免得让你爷爷伤心。”
徐名越心里很疼,像被扎了几把刀子般疼的喘不上气来,但他的脸上还是洋溢着俏皮的笑容。
“这还是你第一次拒绝我,卫小妹,这么黑的天,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我可是饿着肚子送你回家的哎!”
徐名越害怕自己的嘴角一旦下垂,聪明的卫元庭就会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玩笑,而她是个狠绝的人,万一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她,那么自己与她将会变成点头之交,那样的疏离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我请你吃面好不好?”
似乎是愧疚,也似乎是不舍,卫元庭发现自己竟然脱口邀请他进府吃宵夜,正想说什么收回那句并不理智的邀请,徐名越已经笑着替她缓解了尴尬。
“我是奉旨送你回家的,还得回宫复命呢,留下吃饭不合适,等下次吧,下次你做点好吃的再邀请我,面条谁爱吃啊,小爷我爱吃的是肉,你记住了没,听见没!”
“记住了,听见了。”
闲聊间,马车已经驶到卫府所在的街巷,卫元庭昵了一眼门外的黑影,连忙跳下马车,对徐名越摆摆手,一边跑一边高声道,“你赶明别叫徐开怀了,叫徐啰哩吧嗦算了。”
“徐啰哩吧嗦太难听了,徐啰嗦就行,你慢点跑!”
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目送她进了府邸,徐名越才调转马头回宫复命。但他刚离开不久,已经进门的卫元庭又折返回来,她握紧从家丁那抢来的佩剑,一边走一边缓缓的拔出,直到剑刃抵上白皙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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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最想见的面容突然出现,卫元庭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了心动,原来一段感情是真的可以彻底冷却的。
“你来做什么?”
几年不见,本该俊俏的周帆已显老态,鱼尾纹爬上了他二十五岁的脸颊,清澈的眸子也泛着浑浊,看来他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幸福美满。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卫元庭的心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
“父亲的身后事已经办妥,再有三个时辰我们就举家南迁了,临走前,我想再看一看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所以我围着京城走了一圈又一圈,从天蒙蒙亮,走到宵禁,走到深夜,我本想回家的,但双腿不听使唤的走到了这里……”
周耕下葬的时候,卫元庭正在京郊办案,没有赶过去,事后她去祭拜的时候,只剩寂寥的墓碑和坟冢。
“陛下不是没有收回周府吗?”
“但是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有功名,待在京师也没有什么意思,母亲便建议我们回克州老家去。”周帆的视线始终不曾从卫元庭的脸上移开,他懊悔道,“对不起庭妹,是周家负了你。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但这声抱歉我还是要说,庭妹,对不起,希望你往后余生,都是幸福。”
说罢,周帆便决绝的闯入黑夜之中,如一阵疾风,带着他此生的忏悔和不可能再拥有挚爱的痛苦,离开了这片连空气都比别处清馨的地方。
卫元庭看着周帆消失的方向,伫立良久,直到佩剑跌落的清脆声响,唤回了理智。